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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弟弟

 

君士坦丁堡的财政官员们焦头烂额,三月以来频繁的结算要求让他们的工作量激增,但也只能忍着。击退奥斯曼之后,皇帝对首都有更高的掌控要求,虽然以平和的方式表达,倒也让他们感到了危机。毕竟胜利让皇帝付得起钱,首都先是招聘增加,然后涌入的人也多了,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藤丸立香再次凯旋而归,威尼斯人看到三十艘舰船的混编船队就不太想打,做了些零星抵抗就被推平了。按本朝惯例,她又把沿途课了一遍。港口的收益可比农庄高多了。虽然但是,君士坦丁堡对黑海的海关收入就此增加,是更好的一步。

按帕里奥洛格斯惯例,在凯旋前夜皇宫又遭到了短暂的暴乱,只持续了半个小时,近卫队依然把亲戚们押进监狱。家丑不可外扬,君士坦丁这回没哭,只是一夜没睡,早上,一眼假的账目送来,他捏着报告和奥尔加玛丽汇合,去港口迎藤丸立香,和她一起来的还有教皇的粮船,这让他心情好了点。

“教皇人还怪好嘞,”藤丸立香说,“以后不阴阳他了。”

就在他们准备回皇宫的时候,海上另外开进来一支挂着双头鹰旗的船队,其中有一艘老旧战船,在这挤满多层战船的港口里略显寒酸。君士坦丁看到甲板上的科尔基斯魔女和摩利亚君主,不由失色。

君士坦丁非常了解两个卧龙凤雏的老弟,迪奥多雷真有打仗的本事,但他更乐意搬弄权术让别人来收拾自家人,并视此为成就,就算在帕里奥洛格斯里也是很典的。托马斯反过来,所以两位在摩利亚的争端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先前他也劝过,托马斯一直跟着他,倒是想听他的话,但是前苏丹对首都发起总攻时,分了一支兵去攻打摩利亚,让托马斯腾不出手。现在人来了,很大可能是输个精光,被魔女捞到残部、投奔他来了。

君士坦丁先让官员们把藤丸立香迎进城去,藤丸立香要一起走,她对自家从者惹祸的水平一清二楚,一定要当场说明白才行。奥尔加玛丽不得不出面,要求藤丸立香先完成迎接庆典。所有的人都憋到晚宴后、加开一个夜间会议,才在皇宫议事厅里把这事理清楚。

“托马斯,这做得……不明智。”

“我要陪你一起死,”老弟回答。

根据藤丸立香事后从美狄亚那里的了解,这皇弟托马斯虽然有点憨憨,倒也不是傻子,见了美狄亚的魔术,觉得一切并不简单,就问魔女姐姐圣杯到底怎么个事。

这句魔女姐姐叫到美狄亚的心坎里,她也是有过弟弟的人,如果没有那些事情发生,她也是受不了弟弟撒娇的。魔女就不欺瞒,用麻瓜能懂的话把事态解释清楚。

听了泛人类史的史实,摩利亚君主更觉得不虚此行,反正首都沦陷就是早死晚死,在那边没能陪老哥一起死,那在这边团圆也不错。只是没料到老哥有了机械降神迦勒底和最强外挂藤丸立香,那没他什么事了。所以反而美滋滋地向老哥借兵,准备杀回老家,给亲戚们点厉害看看。

“托马斯,你这个自私鬼,总要让迦勒底的将士们休息一下吧。”

君士坦丁微笑着说,那声音卸除了皇帝的庄严、指挥官的粗暴、演讲一般的节奏控制,转为快速、懒惰不走心、还带点无奈,全然是寻常人家哥哥训斥弟弟的口吻。

藤丸立香切换私聊通讯:“佩佩、佩佩,你看这一个钢铁兄控,一个爱弟狂魔,会不会……”

佩佩放下梗指南文库本,“日防夜防,骨科难防”,这是他的锐评,并做好了当晚令咒酒精中毒的准备。

当晚自然是托马斯独酌,君士坦丁陪着。两人在破旧的漆色镟木雕花卧榻上调笑,老弟先一个量子纠缠被打:做王子的时候选择跟随老哥,家族内战的时候一起被亲戚打,托母亲的福,安然无恙;在摩利亚和柯林斯一起被苏丹打,差点都死了;分开了还是要被下一个苏丹打,一个在首都承受国运,一个在摩利亚被堵着无法施救。

抱怨归抱怨,这时候的话还是笑着说的。君士坦丁接受弟弟的拳打,搂着他宠爱地拍拍。

酒过三巡,调笑变成痛骂,他们骂王朝数百年留下的巨大亏空,骂纷乱不断的内战,骂海外的债务、皇冠和加冕的耻辱,骂父亲曼努埃尔和哥哥约翰的昏庸,只求国祚不断在自己手里、全然不考虑后人的难处,骂命运的残酷,为什么让他们生晚了几百年,全然没有半点机会。

对于这份工作的前两任,君士坦丁也有很大意见。父亲没有选择他继位,姑且认为那时他还不成熟——他是这么说的,但是看前朝的祖孙共治,没有孩子不想受宠。哥哥前往西方之前留他摄政,这让他多少有点希望,但是竟然死了也没提传位,称得上恶毒。

“你能做实事,他们完全不行,所以他们看不上你、只想用你,”这是托马斯的评论。

君士坦丁虽然没打过什么好仗,但他的所有是靠战争得来的,无论是翻起来卷下去的希腊土地还是泛人类史的殉国,这和花着国库钱跑去求西方的两位软骨头前任截然不同。他不愿这么想,因为工作的前任也是家里人。

只是家里人坑得有点过分,更令君士坦丁感到耻辱的是,在他出生之前,前朝就已经对苏丹俯首称臣,甚至他自己的皇位都是苏丹穆拉德二世指定的。当时让他恶心了好一阵,一方面是因为苏丹,在他看来,对方只想要一个能获得前线成果的封臣,而君士坦丁在和苏丹撕破脸之前的征战中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他打下的土地被认可成为奥斯曼宗主国的领土。为他人做嫁衣,算了吧。

他的恶心更多是因为可恶的家,可恶的哥哥。当时他是抗拒皇位的,皇位后来也抗拒他。如果没有母亲,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在那个时候,或者变成和前朝一样的混账。

“不怪别人说,咱家大多数人不如老苏丹有眼光,”老弟坦言,一句很典的帕里奥洛格斯发言。君士坦丁收起调笑,让老弟别说了。托马斯听他的,很快变成纯粹的脏话满地。君士坦丁对老弟还算宠爱,所以没喝也跟着上了头,他又对父亲、哥哥发了牢骚,除去公务和烂摊子,抱怨他们作为家里人的那部分,顺带抱怨当朝可恶的亲戚们,一气之下把暴乱和贪污的事情说漏了嘴。

托马斯沉默良久:“还在牢里,就把他们都杀了吧。”

“不行!要是那么做,我和前朝又有什么区别?会让母亲的努力白费。”

“你死了她的努力才白费,”托马斯放下杯子,看着他的皇帝老哥,“你选择做母亲的儿子,保卫这个破烂祖国,这是我听她话、跟随你的理由,也是我这辈子能做出的唯一选择。你死了我的努力也白费了!”

“不行……”

这是他在英灵座上的一部分,绝对不能动。

“我没得选,才成为父亲的儿子,和迪奥多雷干了那么多年,亲戚多杀一个少杀一个没区别,”托马斯站起来,拿过卧榻旁的长剑,“在魔女老姐说的历史里,我没能保护你、没能帮你成事。这有厉害的迦勒底人,也轮不到我。也就只能替你弄脏手了,把名单拿来。”

君士坦丁再次拒绝,他老弟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托马斯也是家里人,懂怎么行贿、分裂、挑拨离间,不用不过是受了老哥影响。但凡要用,拿到一份该死的名单不是问题。

他的弟弟走出房间,在母亲的画像前祈祷一句:“主啊,神圣的母亲啊,愿帕里奥洛格斯的污秽消失!”

君士坦丁赶紧跟上去,没有拦住,撕扯之中两人出了门,撞到熟悉的面孔:索多玛之兽、毒师和手持希腊火发射器、奔着皇帝和摩利亚君主性命来的其他帕里奥洛格斯。

君士坦丁拽住老弟,这是该他处理的事。托马斯给了老哥一记耳光,“醒醒吧”,他叫来手下人,冲出去。

几个老近卫知道这两兄弟关系亲近,看到皇帝准备应战、反被摩利亚君主狠狠一把推回寝宫门廊。大概也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他们叫喊着保护皇帝、淹没他的声音、将他拥回房间。

藤丸立香和奥尔加玛丽也被吵醒,这是她们第一次直面巴列奥略宫廷的内乱。奥尔加玛丽守在房间里,藤丸立香带从者应战。

这记耳光打得君士坦丁懵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有个圣杯。通常他不许愿是因为代价和后果总有其一是无法承受的,只有他和圣杯知道。魔术器械不能讨价还价,这就很讨厌。但紧急时他也会不顾一切。既然土地和圣杯允许他活下来,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能够带着这些旧时代的阻碍前行,就像前朝那样带着顽疾苟延残喘?君士坦丁问圣杯,圣杯没有回答。他带着模糊的愿望,不确定要付出的代价。

“最后的奥古斯都在此,以——”

奥尔加玛丽抬起魔杖,华光四射,一道星辰激流打断了他。

“我不管迦勒底的私事,你也别管我的!”

“不要和我犯一样的错误!”她说,显然,面对雷夫的时候,她是有机会反应的。或者说在之前的十几年,她都意识到了。只是……

君士坦丁不愿意承受她的期望,也不能跟盟友正面较劲,那样会加剧分裂,他像困兽一样在皇宫里踱步,直到叛乱结束。

寝宫的叛乱者只有几十人,被摩利亚君主和他的士兵杀光。当夜,首都监狱里的帕里奥洛格斯们被砍得人头滚滚,因为无从知晓名单,摩利亚君主从监狱出去后,看见脸熟的亲戚就挥剑,被藤丸立香拦住。

“叛逆的杀掉了,剩下的人自然会归顺,不需要做这么绝。”

托马斯也是个听人劝吃饱饭的,挨个吓唬一遍作罢。这恐吓确实起了作用,一些亲戚主动选择离开宫廷、成为修士。没走的则老老实实,软骨头跪谁不是跪,跪皇帝还比跪苏丹少走几步。所以下一批交给他老哥的账都是对的,这状况维持了相当一段时间。

藤丸立香没动手,只是保护着托马斯在城中行进,她第一次感到这个躺平挨打的王朝偶尔也有几个硬茬,有点意思,就给日记本新开一页《特异点拜占庭简史》,对于当时的事情留下不押韵的标题:妙求圣杯柯奇斯魔女巧成拙,护兄心切摩利亚勋爵清君侧。

至于这本日记后来被迦勒底作家组得到,化为华丽戏剧、引发各种麻辣事故,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次日,叛乱的消息在城中如海雾般弥漫开。内乱也是前朝传统艺能,首都国民很习惯。但是这么利索的倒是头一回。

君士坦丁感到自己的底线被撕开了,他请奥尔加玛丽让藤丸立香加急去一趟摩利亚,把剩下的亲戚们扫平。虽然迪奥多雷背后联合了奥斯曼和威尼斯的外人,但在藤丸立香看来都是弟弟,真是a过去就完事。

君士坦丁送舰队开出海港,他对这次行动唯一的要求是让迪奥多雷少遭点罪。

藤丸立香就打了一个闪击,摩利亚港口的威尼斯人见到四十艘战舰的舰队直接四散溃逃,大家是来做生意的,玩命不值当。

登陆没遭到什么阻碍,迪奥多雷躲在他的堡垒里不出来,陆战会有点麻烦,藤丸立香想到临行前的要求,一点不想浪费时间,当齐格化身的巨龙法夫纳在空中出现时,迪奥多雷彻底崩溃,他没有迎击空军的想象力,几轮炮击和箭雨之后,法夫纳悬停在他窗前,他当场开城投降。

“我要见皇帝陛下!”迪奥多雷要求。

“老哥不会来,”托马斯拒绝投降,砍掉老弟的脑袋,摩利亚合而为一,帕里奥洛格斯的内乱至此落下帷幕。

“顺序”的圣杯需要漫长的研究,美狄亚的研究难点倒不是圣杯本身,而是怎么让帕里奥洛格斯麻瓜们简易使用。君士坦丁给了藤丸立香一笔钱,让她和美狄亚安排,请她们慢一点,他现在不着急。比起圣杯,平息内乱是更大的收获。他还是觉得自己该死,但是让别人脏过手,就不能再想着去死了。

奴隶在七月末送到,对于珍贵的战利品,君士坦丁让官员做了粗略的盘点,用于享乐的送亲戚,作为先前政变的安抚。用于工程、种植和军事的分散到各个区域,由官员管理。君士坦丁期望的还是按摩利亚时期进行积蓄,但首都的地理位置和当前的情势告诉他,未来的积蓄可能不会持续太久,他更多需要处理眼前的问题。

首都接受了先前约定奴隶之中的三千人,一部分安置在加拉塔对岸的农业区,住在加拉塔的热那亚人看到对岸空地多了人,感到颇为惊讶。君士坦丁本来想对各区域做更为细致的安排,对某些让他觉得棘手的聚集区进行分化,但统计需要时间,夏季还有个尾巴能种地,耽误不起就作罢了。

藤丸立香顺应他的安排,在各区域派遣了从者看护,这些从者主要是避免治安冲突的,也有农业辅助。种田没什么意思,和热那亚人还是挺好玩的,伊莉莎白·巴托里天天和对岸互相飙歌,因为离得远,她的歌传过去听起来还挺好听的,渐渐两岸其乐融融。她在这边唱,对岸会有一堆提乐器出来伴奏的。那场面和表演不搭,只能成为纯粹的快乐。

相应的,君士坦丁让官员设置了粗略的农时计划。传送系统不能代劳粮食,还要自己种。而战时的统计和当前的人口流入让他的感想是:好多人啊。他不觉得这么多人好喂,尝试让黑海返回的商船进点粮食回来。等待的时候顺便让藤丸立香代为求雨,毕竟种田的雨水太过乡土,他不好意思和洋气的特拉洛克开口。藤丸立香搞定了,君士坦丁堡暂时有了天气预报,张贴在各区醒目的地方,每天更新,不过只能报雨,略显拘束。

君士坦丁堡郊区响起了大炮,倒不是又有谁打过来了,而是先前苏丹的遗产。皇帝招了改良的工匠,把大炮布置出城试射,工匠报酬不高,却是由皇产司特派员妙涟寺鸦郎按时亲自上门发放的。工匠受宠若惊,皇商的解释是,皇帝非常重视,建立常备军之后,会给予工匠一个正式职位。这饼画得不错,工匠吃掉了,连夜干活。

藤丸立香不在乎,只当是常规军备,听个爆竹响,而奥尔加玛丽知道,皇帝在试图弥补泛人类史生前未尽之事。

佩佩从伊斯坦布尔送来了种子,和本地的种子混着种了。藤丸立香对种田很有兴趣,说这是北伐世界的基因本能之一。君士坦丁找人在寝宫开了一小块地给她,那里后来被藤丸立香种下西红柿,是个早熟品种,九月长出来之后经常被偷,所以由各位从者照护。收获时奥尔加玛丽送来一筐,很多汁,没什么味,君士坦丁自己吃了两个,剩下的赏近卫队了。

“有小球藻吗?”藤丸立香问佩佩。

“都有地了,还要生命体征维持物干嘛呢?”

“重温一下北伐的版本之子!”

佩佩还是给她找了。小球藻装在玻璃烧杯里,放在藤丸立香的卧室窗台上,天天晒太阳。

趁藤丸立香在摩利亚的时候,威尼斯人对黑海港口发动了几次攻击,都被君士坦丁堡派出的舰队打退。有钱就有人可用,君士坦丁也不是很在乎,胜败渐渐变成战报的通讯和收益的数字,他只等藤丸立香回来,好去御主身边休息。

提到休息,君士坦丁有负疚感,有了迦勒底他总觉得要尽快出征为好,他在几个月之内想过了几个王朝的事情。但是近期的盘点告诉他,国内的后勤完全跟不上他的野心。而且各种蠢蠢欲动的烂事也让人焦头烂额。

五月的某次巡视,君士坦丁碰上了火灾,火势很小,只是烧掉了两户人家的门口。他让人灭了火,抓人、罚款,离开时在街上挨了多管闲事的骂。仔细一看,按教义,这两家不归基督管,那个区域有他们自己的法庭。

又过了一周,君士坦丁再次路过那里,又见打得满地鲜血、烧了焦黑,那个小区的卡迪跑来说两家的经济纠纷有点复杂,希望皇帝再给他一点时间,烧房子的罚款他会晚点交。

君士坦丁听完觉得一点都不复杂,是社区自己的人情世故,倒是交给社区的人更合适,所以他允许卡迪继续处理。两家都觉得教义大于司法,当场喷了他,他被围观吃瓜群众冷嘲热讽了一顿:在自家地盘还不顶用。

君士坦丁觉得有点委屈,按经验,这案子一分为二,一是纵火,二是经济纠纷。纵火的部分已经处理完了,经济的部分还没到他那里,卡迪上一级另有大区法官,大区法官之后才到皇帝。虽然可以用特权当场处理,但君士坦丁不想亲手破坏自己的制度,也不愿为这点小事动用权威,他在骂声中沉默离开,手下人在他屁股后面普法。

六月,卡迪到皇宫来请皇帝管管,因为闹得实在大,不是社区能管得住的。君士坦丁带了法官和近卫队过去,发现小区已经干倒了三面墙,非常透风地露出家底,服了呀。他征询了法官的意见,当场让人抄光两家,让他们好好商讨,司法处理完成之前,家资由皇帝代管。竟然没人反对。他就按抵押物处理了那些东西。

对皇帝的控制力而言,这倒是个好的进步,然而挨骂必不可少:基督皇帝跨宗教管理,管得好宽好亵渎啊。

总督对君士坦丁堡内外征战给港口和海运带来的影响非常不满,来信谴责的同时亦威胁增加罗马商人在各海域的关税。

佩佩看到总督威胁只觉得可笑:已经八月了,黑海沿线的商贸跑几次循环了。潮流东西都是卖方市场,你不买有的是富哥富姐买,现在不用海运便宜买,后面就要买就是商行陆运过去的二手高价货了。

佩佩更侧重商品本身,但君士坦丁还是有点不安,几次循环下来,同一批数据他给不同的官员看过,无论是季节或者是商品,当前的结论都是现有范畴内的黑海市场不足以支撑人造宝石的销售,这个版本轻奢的销售终点还是意大利。

为了贸易,他只能向总督表示,战争的雇佣是无可避免的,既然在商言商,可以先还一点债务表示诚意,第一笔是五千杜卡特,用以支付前朝的部分差旅费账务和利息,他卑微地请求这五千要记入皇冠连带的三十万总账里。

信送出之前,君士坦丁犹豫了,既然开始还上古债务了,那就不能再讨了吧?表达偿还能力是否会减少本就为数不多的援助?他不知道。他也是第一次还那么古早的债。但是讨还是要讨,主要是关税和航线。

有钱入账,总督的态度好了些,只请他记得留给威尼斯人一点生意,没答应其他条件。谁都不是傻子。

为了雨露均沾,君士坦丁还私下给教皇送了镟木家具以表示对送粮船的感谢,运费比东西贵。只不过他送出去的家具不都是首都工匠做的,有些是从伊斯坦布尔的机床流水线上出来的,但是讲工艺,后者好多了。

藤丸立香在摩利亚打完仗,和泳装从者们下海玩耍,被当地信徒大骂有伤风化,这让她很尴尬。返程路上她打来通讯,希望回来以后有个玩水的地方。

君士坦丁在首都东北侧海岸圈了一片海滩,召了卫队看管,另征附近几套住宅供迦勒底使用。藤丸立香和玛修很少有和所长独处的机会,她们后来在那里度过一整个夏天,游泳、冲浪、赶海。偶有误入的渔民或好色之徒,全部被皇帝派来的卫队端走。迦勒底原来没能实现的团建,于特异点开展。

藤丸立香玩水的时候,君士坦丁也翻完了《北伐世界梗指南文库本》,觉得如果不置身那个世界,确实很难记住,他在一次通讯里请藤丸立香别想着黑话了。藤丸立香吐吐舌头,有种安利失败的挫败。但是那本梗指南奥尔加玛丽读得却很开心,时不时拿去调戏军师一下。

君士坦丁换了新的财务官员,起码账做得说得过去了。奥尔加玛丽问他要不要去黑海的港口看看,现在暂时安全,是巡视的好时候。

君士坦丁拒绝了,他对黑海的要求是收得上税,那里对他而言更多的是数字的增减、地图上的一片,而没有祖国的感觉。他请奥尔加玛丽等藤丸立香回来,替他去巡视。因为最终结果还是不出门,他被藤丸立香提前授予拜占庭三季度最佳缩头乌龟的称号。

藤丸立香从摩利亚回来之后,君士坦丁请她在公众面前改口。既然回来了,还是把历史学的拜占庭删了,改为罗马三季度或者君士坦丁堡三季度吧,毕竟这里的王朝还存在,以免泛人类史的名词对特异点产生污染,引发更大的历史变化。

藤丸立香挠头,她以为他计较的是那个缩头乌龟。

“嗯?怎么突然对立香管得这么严?”奥尔加玛丽笑着问。

有了所长撑腰,藤丸立香得意得像个小学生。

君士坦丁看不懂小学女生,依然认真解释:因为他走到街上确实被问到了这个问题,“女将军说的’拜占庭’是哪部经书的神圣概念?”迦勒底的发言被当成了皇帝的意志。

罗马皇帝在帝国强盛时期有教义的最终解释权,虽然那是一千年前的事,但短暂的胜利让君士坦丁有了一点点威望,现在他走在街上挨骂没以前那么多了,偶尔还会被请过去解释经书。

如果是分发宫里不带调料包的过期方便面,君士坦丁是乐意的,辩经就算了,他在自己家里都算文化水平很一般的,都不用往前数多少年。既然如此,他很注重的发言时机,不愿滥用皇帝残余的威望,如需使用,更多该在更为现实的事务上。

在这个前提下,他暂时没有限制宗教的计划,那需要极致的哲思、信仰或者足以对抗整个世界的暴力,和恢复鼎盛时期的罗马一样,是另一件他做不到的事。

而且君士坦丁堡对西方还是有异端属性在的,增加新概念又不好好诠释,很容易异端超级加倍,再讨打。

藤丸立香和奥尔加玛丽大为震撼,她们第一次在这里有了重过历史的实感。

“哥,你这份工作还挺难做的。”

“我有别的想法,”奥尔加玛丽第一次提出了反对,“立香,对于这个名词,让圣者从者做一个经书外的解释吧。我希望迦勒底的声音传播出去。请rider对外宣称是民间赞词吧,可以吗?”

君士坦丁沉默一会,职介的称呼让他想起来自己还是从者,现有的一切依然是她随兴所至。那种受限的感觉让他有点累。

“我需要先看到那个解释再做决定。”

由于生前协调宗教联合的失败,君士坦丁很怕思辨问题转化为宗教问题。尽管他隐约感觉,他解决不了的最终都会变成迦勒底随便解决的,但适应这幸福依然需要时间。

这是罗马皇帝和迦勒底为数不多没能当场达成一致的讨论。为了缓和场面,君士坦丁问奥尔加玛丽和藤丸立香,要不要去2005年的伊斯坦布尔玩一玩,该他守家了。

魔术师没有传统行业的假期,所以奥尔加玛丽觉得不是时候,藤丸立香倒是很想玩,闹了一番,毕竟她很少有和所长独处的时间,也想看看景色的变化,最终奥尔加玛丽被她闹同意了,由于一系列计划事务安排,暂定十月。

对于从者是否在身边的问题,佩佩不纠结了,从者像是一个意外得来的猫,品种猫里的尾货,品相不太好,但某些特征击中买家性癖。它由公司领导送来,出资让他养着,平时散养,领导有要求的时候拍拍照片视频,后来领导住得近了,能亲手撸到,也不怎么要求他这个饲主了。

对于这猫,佩佩没什么想法。在家的时候对他夹嗓子叫、让他随便撸、在他怀里吃饭就行,出门在外当凶凶猫老大的时候怎么叫、给什么人撸,他以前在乎,现在无所谓了。因为养久有感情,他更在意凶凶猫老大当得爽不爽。

但毕竟是猫,怎么照顾都会不周到,佩佩也不多费心思,过好自己的生活,固定送一猫份的粮,偶尔去猫地盘看看,以示猫老大是有人照顾的。有时候在猫窝里住一宿,引起其他猫的嫉妒。猫很体面,独自在外头也会遵守他的小规矩,为表示感谢,给他昂贵的黄金,就这样。

第二天是圣杯传送的日子,君士坦丁和佩佩提前打了招呼,要回伊斯坦布尔的房子里。现在还是他的时间,他要躲进御主怀里、世间唯一不需要考虑工作的地方去。

君士坦丁虽然内心懈怠想法不少,但言行保持克制,倒称得上表里如一,整个人的行为模式就非常好猜。奥尔加玛丽是看破不说破,毕竟有时候指责他约等于指责自己。

藤丸立香就没那么客气了,打了个通讯和佩佩吐槽:“你那啥从者啊,上着班就往御主被窝里钻?”

佩佩反唇相讥:“立香你看看你自己的被窝,不管上不上班,里面会有多少从者哦?你自己数过吗?”

麻辣之祖藤丸立香不敢说话,毕竟所长这几天也在她被窝里。她就转移话题,又说到了托马斯。

“啊,虽然是亲兄弟,怎么有种京都人和大阪人的差异感哦?”

“差得还是有一点点,一个客气但没那么阴阳,另个莽归莽,不土的……”

藤丸立香也感觉有点微妙的偏差。要是按北伐世界那边算,两兄弟按京爷和湘爷比方似乎更合适。

佩佩顺便抛了个锅过去:先不要计较被窝的事情啦,说到他们,我发现这个从者使用限制很多哦。”

提到活用从者,两人的思维又回到魔术师的专业上来。虽然还没在这个世界碰见魔术师同行,但他们很早就得出相同的见解:不优先把君士坦丁作为从者投入战场。

佩佩倒不是个计划性很强的人,对于从者也抱着随缘的态度。在伊斯坦布尔对贞德那一场,佩佩觉得他的从者不太灵光,但是喂到现在,真要一回合之内效益最大化送掉还有点看运气,所以硬仗打起来会很纠结。

贞德离开之后,佩佩就对君士坦丁提出要求:独自一人时首要保全自己,对于其他从者采取回避态度,必要时使用圣杯脱战。君士坦丁同意,甚至有点感动,他很少收到撤退要求,有种放假似的轻松。

藤丸立香也抱有相同的想法。她分享了死想显现界域特异点复权界域的记录,虽然两边本质不是同一个人,行为动机并不相同,但属性面板和宝具大差不差。那边的战斗规模也具备相应的参考性。

佩佩觉得君士坦丁的宝具最大问题是那道没锁的小门,这是已经刻在泛人类史和英灵座上的事实,无法修改。根据特异点的记录,源赖朝射出的箭穿透了门,直接完成击杀。所以佩佩猜测,只要能找到没锁的门,都能导致宝具失效。在他看来,这太赌了。如果君士坦丁在1453年的战场作战,本人穿一身绛紫出场,魔术师但凡做点功课都能猜到是罗马皇帝,宝具开了就等着退场吧。

佩佩不愿赌,这特异点是以他的从者成立的,君士坦丁要是完蛋了,他会失去暂时的梦幻美好,容不得半点差池。

比起实力和战斗效率,藤丸立香倒是更在意双方的心情,主打一个参与感,所以先前启用德拉科的时候就尝试问一句拐罗马,事后又去确认。

德拉科倒无所谓,只要能吃一口藤丸立香酥酥的小骨头,什么要求都好说,异世界罗马徒子徒孙根本无所谓。

从现实出发,君士坦丁也接受这个安排,但不保证能做好。用北伐梗来说的话:村战也好烂仗也罢,不管什么段位,让打惯了主c位的突然打辅助,很大可能要翻车。

“真的不好搞,”藤丸立香咕哝。

“是啊,所以战斗还是要靠立香咯,”佩佩换了个话题,“不过,说到那边的记录,所长的心情会怎么样?”

在藤丸立香的记录看来,死想显现界域的总御主很大可能是奥尔加玛丽的某个同分异构体,虽然没有证据,但感觉是异星之神u-奥尔加玛丽或者废弃孔那个e-奥尔加玛丽。

总御主对从者施加的反人理影响,虽然对那边特异点的君士坦丁没有什么战力影响,但影响了他的决断,做出了诸多与生前截然相反之事,最大一桩自然是为教皇复权。这事情在藤丸立香看来称得上二五仔。

“佩佩,在这边尽量不要把御主权彻底交给所长,不然哥和所长这两个负负得负无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起白给了。”

佩佩同意。听说过先前宫中卫队处理叛乱时对皇帝命令的暧昧态度,他们做迦勒底员工的也有想法。可是先前令咒已经给了一划,负无穷和白给像一个不定时炸弹,让他们感到不安。

根据藤丸立香的转述,奥尔加玛丽倒是不太在乎界域特异点的战果,另一个自己召唤出了中意的从者,她反而觉得是缘分。

她难过的是另一个方向。首先是白纸化地球的罪孽,但是这事在特异点尚未发生,倒还好劝。其次击退人力之舰队和击退奥林匹斯机神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程度,这让她觉得先前在海上的沾沾自喜不过是自欺欺人。作为天体科真正的继承人,比不过其他君主就算了,同门也比不过。真是莫大的耻辱,她难过了很久。藤丸立香只能把她塞自己被窝里哄。

聊到这,佩佩转了转眉笔,委婉地表达,奥尔加玛丽这时候需要的可能不是一个照护她的强者,而是一起舔伤口的同类。

“让哥哄一下?”藤丸立香建议,“我觉得一起哭挺好的。”

“所长说小柴火碰见她就切换到钢铁直男模式,气她好几回了。我的意思是你找一个体贴的从者去嘛。”

“她不就是奔着他来的吗,别人大概不行吧……”

佩佩也没办法,总不能把哄所长作为一道命令吧?话题就此搁置。

君士坦丁当然不知道,迦勒底魔术师们为了让他们心情好一点做出了多大的努力。对于奥斯曼的平静,君士坦丁的猜测是下一场攻击。现在也很难掌握到奥斯曼方的确切消息,长久的宫廷间谍们传来纷杂、相互矛盾的消息,很难判断。经验让他觉得还是等着。所以对于承诺迦勒底的放假,他担心国中空虚,就有一点慌。

这点慌先是成为懈怠,然后转变成了卡bug的智慧,他让佩佩弄了铜丝塑料电线等一系列素材,土地和圣杯默许了他的卡bug,特斯拉就在首都把发电机搓了出来。但是规模不大,只够皇宫几个房间使用。让晚上打牌麻辣的环境亮一点。

对于近几个月的变化,宫中自然疑问不停,这回电灯亮了,更引发了争议:敌在本能寺,异端在皇宫。

君士坦丁该给出解释了。他不能揭露迦勒底的真实,也不擅长编故事,只能交给别人做。

全国只有三个罗马人知道迦勒底的真面目:皇帝本人、皇弟托马斯·帕里奥洛格斯和近臣乔治·斯弗朗齐斯。

托马斯走之前,君士坦丁把两人叫到御前提过此事,立刻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倒不是因为迦勒底,而是托马斯出来之前又丢了摩利亚的地,没丢给亲戚——肉烂在锅里——而是被奥斯曼夺走了,近臣当场骂了皇弟。两个人都不能向皇帝发火,只能相互指责。君士坦丁调节半天,谁也没听他的,此事在焦头烂额中过去。

互喷喝水的间歇,君士坦丁好容易把话题扯回到迦勒底上,托马斯不善言辞,选择回去闭嘴、静待风波过去。宫中的解释权则全部交给乔治·斯弗朗齐斯。斯弗朗齐斯和皇室关系密切,他姐姐嫁给了一个帕里奥洛格斯,他自己更是皇帝好几个侄子侄女的教父,对皇室颇具影响力,君士坦丁也乐于在人前展示对他的信赖,所以是最好的人选。

“请不要写到日记上,将一切留存在脑海中吧,这也是唯有你能做到的事”,皇帝如此请求,与请求一起送出的还有黄金。斯弗朗齐斯一如既往,忠诚地完成了任务。

君士坦丁是半夜说这件事的,四周私密无人,所以近臣领受命令的同时给他留下一条不好的消息:由于各种周转、开销和未来确定的支付,国库里的现金下个月会空掉几天,希望他不要担心。

君士坦丁对于这条信息的下一步举措产生了犹豫,一方面是英灵座的知识和短暂的现代生活改变了他,另一方面是生前的习惯,是动用在伊斯坦布尔的储蓄还是没钱就征?这构成了微妙的矛盾,耗费了他一点做决定的时间,但现在这个纷乱情势下,他很清楚自己的权力来源一部分确实是钱。

在伊斯坦布尔让佩佩帮忙打理的资金可以维持宫廷的基本运转,但撑不过战争。以防万一,君士坦丁决定回去一趟。

为糊弄掉另一件事,他把一样没睡的奥尔加玛丽摇过来,夜间有密谋的重要感。她望着官员行色匆匆的背影,问君士坦丁:“这么晚了还来汇报,那位大臣是和你很亲近的人吧?”

“嗯,他曾在我父亲的宫廷里服务,然后到我这里。”

“啊,”奥尔加玛丽感到一丝温暖,“佩佩也是我父亲招进迦勒底的,现在也陪着我……”

“这样吗,你身边也有相伴的老臣啊。”

“只是佩佩和我的关系……没有你和那位大臣那样亲密罢了。”

君士坦丁乍一听,感觉确实结识了一位古老家族的贵人,他衷心祝福魔术师君主,有熟识的人相伴是多么幸运。

但是奥尔加玛丽却是gay达启动。毕竟她在迦勒底完好的时候看过资料,斯弗朗齐斯虽然不作为大学者出名,但是给她的印象却是着作等身,半夜还能来商议国事,不像个摸鱼的人。而这位大臣曾负责为君士坦丁寻找配偶,生前十多年没找到,是真找不到?还是不想从小看到大的皇帝陛下被别的女士夺走?那可就不得而知了。在这个猜想下,她觉得宫廷里挺分裂的,人人心怀鬼胎,跟那个时钟塔差不多。

君士坦丁拎奥尔加玛丽要问的是占星行业的事,她知晓的事实是他所知的:屡禁不止的迷信行业。她提供的方案也在他预料之内:将行业规范化为心理治疗业,收服务税。因为用得起占星的多是贵人,税率可以高点,割的就是有钱韭菜,收的就是智商税。很现代人的想法。

“你知道税收意味着什么吗?”君士坦丁问她。

税收意味着行会和规范,占星这种纯靠表演和话术的行业,如果建立行会、必定会要求严格按罗马基督教教义规范操作,那意味着国家管理责任和更高的行政成本,一不小心又是个国立大异端,十字军闻着味儿就打来了。而皇帝现在分身乏术,国中无人,根本管不过来。

完全失败的方案,奥尔加玛丽感到沮丧,君士坦丁趁机说出他早就想问的问题:“如此一来,我感觉依赖魔术师的收入似乎不太直观,那之前的迦勒底是怎么运作的?资金来源是什么?”

话问的倒是得体,然而几个月以来,魔术师的收入一目了然,根本不用问,奥尔加玛丽一下听出了话外音,她意识到先前请她调研占星业大概是想把她支开,并没有任何实用的意图。出于礼貌,奥尔加玛丽还是解释了迦勒底的运作多是靠魔术师和阿尼姆斯菲亚在其他行业的注资。

“既然这里没有魔术师,rider想问我的,大概是’能否在2005年开展类似的行业’,然后让我回到那边去吧?”她将了一军。

“嗯,和你的计划一致、但无从开展。我们面对相同的处境:徒有现代的知识,但对堆积的破败现状无能为力。所以我还不想你回去,你留在这里,是真实的慰藉。约定的假期将近,先不要考虑费心的事了。”

这倒是句好听的话,奥尔加玛丽开心了。但是欣喜之下思考起来就有点怪,君士坦丁平时不会把“无能为力”这么沮丧的词说出口。她小心翼翼问是怎么了。君士坦丁也意识到,选择深夜这个时机虽然够诈,但也把自己绕进去了,他之前和斯弗朗齐斯核对解释迦勒底问题的口径用了几个小时,就算是从者,这种高强度解释也是精疲力尽了,和奥尔加玛丽说话时就有点不带脑子。她虽然心里向着他,再怎么也是个君主,抓破绽的本事不错。

表达脆弱会影响盟友的信心,君士坦丁随口搪塞说是累了,让她先回去,他还有要见的官员,有了电灯,他在夜间能办的公务变多了。

“累”在魔术师听起来是别的意思,奥尔加玛丽上手摸摸,发现魔力很弱,当天应该是圣杯周期的第一天。她在情绪被安抚的欣喜之下意气用事,把那发令咒打给对方填充魔力了,可喜可贺,返回伊斯坦布尔之前的政务都在当夜完美处理掉了。

当晚藤丸立香的被窝里欢声笑语,像是所长全然忘了有过一个师兄,藤丸立香也不知道怎么了,但看着所长开心,她也受到感染,当晚开了个银趴。

对话的事由君士坦丁转告给佩佩——当然没泄露他的本意,他自己也不知道一场天时地利人和把坏事又办好了。

藤丸立香是最后才知道的。但是所长被意外哄好,要命的令咒隐患也消失了,迦勒底员工们都乐癫了,排序先后才没所谓。

君士坦丁回伊斯坦布尔第一件事是开着那辆红色宾利在城里兜了一圈。往返几次、恢复之前的工作,他就对上网键政和悠闲逛街失去了兴趣,在这2005年唯一剩下的爱好就只有车。在这铁皮盒子里他才能感到短暂的个人空间,隔绝了政务、特异点的责任,属于他自己的片刻。

开到第三圈的时候他回到住所楼下,按了喇叭喊佩佩出来。

“陪我一会,好吗?”

佩佩穿着睡衣和拖鞋下了楼,夜晚灯火璀璨。车子缓缓启动,在夜幕中以观光的速度前行。

“我说哦,2005年的时间和1453年那边渐渐拉平了,日期慢慢成为同一天,我在这边倒是没有什么感觉,看表才发现的。你发现没有?”

“没有。”

“那么,现在你发现咯?看起来两边会互有影响哦。”

“十月的时候会让魔术师君主和迦勒底代理人过来,到时我去请她们开展调查。”

“你回一趟真的变讨厌了,整个人都变得端起来了,高高在上的。”

红灯,君士坦丁腾出手,搂住佩佩吻了一下。

“刚敷的面膜给你亲坏了。哼!”

“这……是生气了吗,御主?”

佩佩笑了:“你看看你,不用这么紧张嘛,我又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不要自己的猫咪了。”

“……嗯。哈哈,”君士坦丁看路的表情还是端着的,语调倒是全然不受控,滑落到和老弟说话时差不多的口吻了。

“好啦,再过一会就回去吧,给你买了东西哦。”

佩佩的礼物是两套衣服,一套是染成绛紫色的高腰破洞牛仔服,这个色号的面料很难找,是他花了点钱让工厂单独开机做的,剩下的布料还在仓库里堆着。配套的靴子带有西部风格的马刺。这套衣服后来被君士坦丁穿回首都,拉高了腰线让他显得太骚、缺乏工作场合应有的庄重,所以只在皇宫内闲逛使用,和两相破败的房间倒还挺搭的。

穿牛仔服骑马的感觉很新奇,有另一种耐磨,还可以少配一些内衬,但宫里的马匹全都受不了。只要君士坦丁穿这套衣服上马去,平时能裸骑的驯服阿拉伯母马一个个都撂挑子,不额外垫点东西不行。他们猜是过敏。

另一套是绵质兜帽卫衣和做旧水洗牛仔裤,从款式到版型都非常普通。搭配的是流行镶银玻璃珠手链、当年限定的大牌腰带和运动鞋,logo都藏得很深,手链是佩佩自己挑珠子串的。一套穿齐有种脱离特异点、回到都市生活的舒适感。

佩佩解释,在日本的传统家庭里,丈夫穿什么是由妻子负责的,“别惦记亲戚了,心软的小柴火”。这属实攻心,君士坦丁搂着佩佩很久没撒手,又得了一句“不许哭”。

哭倒是没哭,回房间之后佩佩捧着君士坦丁端详了一阵,摸摸他的脸,用吸油纸擦擦他的鼻头。从者倒是很干净,那光亮是灯光太强了。君士坦丁随着他折腾,像个洗澡都乖的猫。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还挺可爱的?”

这还真没有,就算为了保住工作,宫廷里的官员也不敢当面评论他的相貌。他走街挨骂倒也都是摆事实讲道理,没见过攻击长相的。

“不是帅?”君士坦丁反问。

佩佩戳他鼻头,一脸“你个臭不要脸的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怎么,又不嫌弃我……那个词怎么说?”

“‘柴’。没关系啦,我的猫咪总有别的优点嘛。”

佩佩在流浪猫敲窗的细微声里苏醒。天色阴暗,早上又是微微的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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