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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四十七

 

“朝堂之上的事情我虽不怎么知晓,但随母亲拜访过宁国公府,得知二房的伯父早逝,只有夫人带着两位儿子过日子,这两位公子一直随着小国公爷读书长大,也是明事理懂世道的人,而且听闻这位大公子一心只扑在脂粉香挂,簪钗环饰上,家业全然交予二弟,怎么会忽然参与其中;而张将军嫡次子,听他的夫人说他身子一直欠佳,不常出门,更不像是能与这些人接触的机会。”

“那张捷呢?”

“锦娘虽不认识,但想着他们既然要闹事,想必早已谋划许久,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来,一位刚就任的翰林院编修,此刻忽然拉拢,怎么看都不应该。”

“你是说这四人与这件事都无g系?”

“不敢断言,但都与此事并未涉足过深就是了,既然如此,陛下留他们在g0ng里想必也不是怪罪,反倒是护着了。”

“平时怎么没注意到你对这些事情看得也这般透彻,”宋玟听闻忽然笑出声来,想着自己多虑,摇了摇头继续道,“看来,我倒是不必再费心找人给你哥哥托话了。”

“宋家在这些事上一向不愿有多牵扯,如今钧仙兄长愿意前来以是莫大的帮助,颜家自然不该再多打扰。”

“按理说宋家本不该cha手此事,不过我此番前来,是以颜谨玉好友的身份来的。”

听出来宋玟话中意思,颜子衿没有多说什么,起身朝宋玟认认真真地行了一个大礼。

“如今你还在颜家,内宅里能为谨玉多分忧一些也是好事,朝堂上明刀暗箭无数,连我都受不了,他能一一防下来也是不容易。”放下心来,宋玟便又管不住自己想对人叨叨的x子,“有父亲在家,我要是烦了还能偷个懒带着佩环跑出去溜溜马,而你哥哥如今撑着整个颜家,估计半点松懈的机会也没有。你不知道,那群拿笔可是时刻不停地盯着你哥哥,就盼着他出点什么事情,好给他们下笔的机会。”

“为什么?”

说起这个宋玟又有了jg神,他之前一直在劝颜淮,结果颜淮半个字也不听他的,有时候还会反呛回来气得他咬牙。

宋玟一直想着找个机会换个办法,如今见颜子衿的行为做事,便立马想到让她帮忙正好:“你哥哥一直都听得进你说话,倒是想拜托你一件事,劝劝谨玉别这么耿直过头了。我知道他是不想让颜家有所牵扯,颜家虽身为朝廷新贵,但多半是靠你父亲si后的荫庇才到了如今这个位置,光凭你哥哥如今的功绩,并不能完全让那些旧臣认可;再加上颜家算不上世代簪缨世家,而且交往多是些军中武将,那些文官自认武人粗鄙,看人恨不得拿洋镜,好抓住些错处好好拷打,说真的,他们有时候是真的烦。就说几年前国子监刘家吧,为他家小nv儿说了一门亲事,蒋将军家的幼子,结果嫁过去以后才发现夫家在娶妻之前就收了好几个外室,还打算着将外室的孩子记在正妻名下,这事闹了挺久的,尽管后来以两家和离结束,不过还是被那群言官念到现在,一边说刘家高嫁卖nv求荣,一边骂男方一家不知廉耻反倒l常。”

“……然后呢?”

“刘家被那些言官参了好几回,因此仕途受阻郁郁寡欢,没多久就辞官带着全家回了老家;蒋家也因此在京中名声一落千丈,家里子孙官途被此牵连,连nv儿婚事也受了影响。”宋玟没有注意到颜子衿的神se,转头望着窗外大堂里那些正在听书的人群,“人言可畏,但b之前那些言官也只是嘴里说说,如今形势严峻,是真的有人想让借此让颜家si。”

“是因为,党争?”

“你也意识到了?还是颜淮与你说的。”

“自然也是听到了一些事情。”

“唉,毕竟也不是什么秘密。”

临走时颜子衿身边只跟了化了装的奔戎和弃毫两人,宋玟见她翻身上马,也知她这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没人会联想到名门小姐会骑马而不是坐马车在大街上出行,不由得笑着说她如今瞧着倒是b之前要熟练许多了。

“城中可以缓行,慢慢来勉强能回去。”

“骑马很快的,只要上了马,骑着骑着就会了,有时候甚至连自己都没察觉到。”

拜别了宋玟,颜子衿策马走在前方,今日她穿得朴素又带了帷帽,在外人看来大概会猜测是谁家高门大户庄子里的粗使婢nv入城采买。

走着走着忽听见奔戎“咦”了一声,颜子衿回头望去,便听见奔戎道:“那个人,似乎是内院的采杏。”

一百五十二、

前脚颜淮被留在g0ng里的消息传来,后脚秦夫人雷厉风行地出手稳住家中内外院,所以颜家只是在开始略略sao动了一番便很快平息下来。

虽然一直是颜淮掌控着颜家上下,但秦夫人毕竟是颜淮母亲,又是骠骑将军夫人,陛下亲封的诰命夫人,这般身份要镇住家里下人不是什么难事。

而颜子衿同时帮着处理内院事务,一时无暇顾及,只得将颜子欢他们三个小孩一齐安排在周姨娘处照顾。

本来内院里做事的人是不允许随便离开颜府,这段时间颜子衿则直接下了命令禁止他们离开内院,怎么采杏会出现在这里?

“小姐?”

“跟上去。”颜子衿径直下马,弃毫将缰绳丢给奔戎,自己则快步跟上大小姐。

眼见着采杏走入一家店铺,颜子衿看了一眼,竟是一家典当铺。

“她怎么会去这里?”弃毫一时不解采杏一直待在内院,哪里有什么东西要典当,这时颜子衿忽然将一块令牌丢在他手里:“这是?”

“颜家家主的牌子,这些铺子老板认得出来。”颜子衿顿了一下,侧身将自己隐入一旁的窄巷,“你去问他们,就问刚才采杏找他们做了什么。”

“那您——”

“我在这里等你。”

“但是留您一个、不如等奔戎回来再——”

“快去,我们还来得及追得上采杏。”

催着弃毫快些进去,颜子衿则一刻不停地瞧着采杏离去的方向,弃毫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颜子衿拉着追了上去。

眼见着采杏绕了好几个圈子来到一处偏僻巷子,随后便转弯进了一处破屋,据赶来的奔戎所说,采杏是从人拐子手里买来的,也问了家中亲人皆亡,她一直待在内院,并未有什么机会能在府外购买房屋。

这么想着,颜子衿先一步走到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男nv交谈之声,奔戎与弃毫原以为她会径直推开房门,可颜子衿只是听了一会儿,便转身快步离去。

“小姐,这……”

“你守在这里,若日落之前采杏没有回去,将两人都带回来。”

“要是回去了……”

“那我只要采杏。”

“是。”

采杏被揭开眼罩时已是深夜,自她被奔戎绑回颜府时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忽然的光亮令她不适应地眯起了双眼,待恢复了一阵后这才发现自己身处柴房,而身前颜子衿正襟危坐,身边站着木檀她们。

“大、大小姐。”采杏在看到颜子衿的瞬间便意识到事情败露,语气一瞬间惊惧地颤抖起来,她爬上前抓住颜子衿的裙角哀求道,“您、您放我一马吧。”

“你去典当铺是为了做什么?”

“我、我……”

“谁允许你私下偷了颜家财物典当!”

采杏没有注意寄香,而是将目光一直放在颜子衿身上:“我、我总得为自己将来做打算。”

“你的si契还在颜家手里,你能去哪儿?即使逃走了也脱不了奴籍。”

“只要小姐您愿意、愿意,小姐您发发善心,放我离开吧,我不想si——”

“si契不在我这里,而且放不放你走,那也是要问将军和夫人的意见。”颜子衿低头看着她,“我没有做这个主的权力。”

“只要您开口,将军怎么会不听你的!小姐您也知道,汉王之事……那可是si罪,将军、将军如今被陛下扣在g0ng中杳无音讯,宁国公府早就乱成一团了!”

“颜家还未出事,你在说什么浑话?”

“颜家没出事,不代表以后不会出事。难不成……难不成您以为您和将军的事情不会被人发现吗!”采杏哀求道,“如今将军即使获罪了,但并非主谋,颜家不会被牵连太多人,我们这些下人还有活路。”

“混账蹄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寄香一步冲上前狠狠扇了采杏一巴掌,采杏捂着红肿的半张脸,抬头看向颜子衿一脸平静的表情,仍旧不si心地开口:“可等到1uann的si罪定下,那可是、可是株连的大罪,我们就真的谁也逃不了了,小姐……小姐……”

“所以你就将这件事告诉外人?”

采杏一瞬间怔住,颜子衿看着她,语气颤抖:“所以你就将此事告诉了外人,你难道不怕他就这么说出去,到时候你觉得你能置身之外吗?”

“他、他说会帮我……他说用这件事要挟,您一定会把si契还我……”

话音未落,奔戎便一把将房门推开,把手中的包裹掷在采杏身边,看着被血w沾染的布包,采杏一瞬间明白了里面装的是什么。

一声惨叫,采杏将布包一脚踢开,近乎癫狂地朝着门口逃去,却被奔戎一把拉回屋内。

“小姐,要怎么处置?”

“你们规矩是什么样,就怎么处理吧……别告诉母亲。”

“是。”弃毫走上前将抓着颜子衿裙角的采杏拉开,哑药灌入她口中,随即便用粗绳绑了连同染血布包一齐带走,直到人走远了颜子衿还呆呆坐在椅子上,木檀想着此处本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又担忧着刚才采杏说的话,便说着天se不早快些回去休息。

颜子衿沉默地点了点头,有些木然地起身走出柴房,外面静悄悄地几乎能听见风吹过巷道的声音。

今晚过后,采杏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的颜家,在颜淮没回来之前,那些下人们几乎人人自危,也没有人会去关心一个小婢nv的踪迹。

“明日,让奔戎来见我。”

“是。”

“让他们注意些外院,要是再发现有人私下典当财务,一并处理了。”颜子衿说着说着深x1一口气,“后面夫人若怪罪起来,自然有我去解释。”

“是。”

大理寺的天字大狱极少有人来此,只因里面关押的皆是重案要犯,据传言凡是关到此处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又因大狱建在地下,身处其中更是y冷彻骨。

颜淮随着狱卒一直走到最深处,周围的牢狱里荒草烂棉絮恶臭的气味令人皱眉,还有细微的濒sisheny1n声鬼魅一般在空间里飘荡。

过道尽头,是一间唯一点了灯盏的牢房,一人身着囚服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听见步履踩在石砖上发出的声响,他也只是略略抬起头,看清来者是谁后忽然笑了一声:“许久不见。”

颜淮等狱卒打开牢门,走进去在此人对面坐下,那人没有起身,只是换了个姿势,连带着手脚上的镣铐“哗啦”作响。

“没想到你们布局这么久。”颜淮这才开口,“只是我不理解,为什么会是这个时候。”

“你好像不意外我?”

“在看到张捷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是你了。”

“你不问为什么吗?”

“已经没这个必要。”

“可惜,没能借此阻止你。”那人自嘲地笑了一声,随即又道,“别去靖州,没必要。”

“你劝了我很多次。”

“有很多人想让你si,你再去冒头会令更多人不爽,以你现在的官职,能安安稳稳护住颜家并不是问题。”

“我不能靠父亲一辈子。”

“那也没必要现在去靖州!”那人的语气忽然激昂起来,“你要是执意去,会si在那里。”

“我想求一个让陛下无论如何也得应允的婚事。”

“什么?”

“留给我的时间很少,所以这次靖州我必须去。”

一百五十三、

颜淮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狱卒,那人注意到他的目光也一齐看去,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释然地笑了一声:“原来今天就是行刑的日子,我在这里待得久了,都快忘记已经过了多少日夜。”

“陛下知道我与你熟识,允我见你最后一面。”

“谢了。”

“你为什么要参与进去?”

“我想你应该也记得,汉王生前曾屡次上书,痛陈利害,请先皇炀帝出兵收复靖州,”那人站起身来朝颜淮走近,那些狱卒见状已经将手握在刀上,颜淮摆手制住他们,便又听那人道,“汉王一腔热血赤胆忠心,此生都想着收复靖雪六州,不该是那样的结局。”

“……”

“他最后的心血都在靖州,别毁了它。”

听出来此人话里有话,颜淮心里一直不理解的那个问题顿时豁然开朗,他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可下一秒却被那人掐住脖颈用力撞倒在地上。

他不过是个文官,平时连弓也拉不开,颜淮完全能立马将他反制,可此刻颜淮却一时呆住,任由他掐着自己。

“保住张捷。”那人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你——”

“别丢了靖州,别丢了大齐——”

那人最后几乎是哭喊着说出这句话来,狱卒冲进来将两人拉开,颜淮这才伸手捂住脖子,一声猛咳,竟咳出一口血。

“颜小将军,您没事吧。”

无言摆手示意自己无事,但此刻他已经没有办法再留在这里,颜淮看着他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即使那些狱卒狠狠扇着他的巴掌,那人也毫无反应。

被劝着离开此处,颜淮还是不si心地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印象里他一向衣着规整素净,竹冠束发手持经纶,与此时浑身血w披头散发的邋遢样子几乎无法吻合。

——“谨玉,颜谨玉,若有朝一日我欧yan令登阁拜相,定要做一个名相忠臣,等你收复靖雪六州归来,我第一个迎接你!”

离开大牢的瞬间,颜淮一时难以适应外面的yan光,不由得眯了眼睛,他不过是在下面略微待了一会儿便这样难耐,也无怪乎欧yan令会说自己在下面已经忘了日夜。

李灿云在门口等了许久,想是已经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见颜淮出来忙快步走近:“伤得如何?”

“没事。”

“你对陛下说要见欧yan令,我本就不理解,分明是他明知事情即将败露却还故意去见你拉你下水,怎么你还惦记临刑前送他一程?”

“这不是查出来没事吗。”

“那是因为欧yan令没来得及给你下套就被抓了!”李灿云狠瞪了颜淮一眼,“若是再留些时间给他们准备,当心你百口莫辩。”

“下次注意。”

“你还想有下次?”

心里还在惦记着欧yan令的话,颜淮随口问了几句其他三人的情况,李灿云也只是从刚才送颜淮来大理寺的g0ng人口中套出点情况,那三人听说都被家里人接了回去,只有颜淮先离g0ng到了大理寺。

“不过连我也没想到,欧yan令居然参与其中。”李灿云送颜淮离开,沉默了许久这才开口,“明明瞧着弱不禁风,像个si读书的。”

“我被陛下请去g0ng中得知此事时,我也难以置信。”

“他有说是什么理由吗?”

“他……为汉王打抱不平。”

“傻子,”李灿云翻了个白眼,“虽然那些事都知道错并不在汉王,可他临阵带兵脱逃,差点将北境白白拱手相让给北夷,就冲这件事我就不理解为什么还有人为他抱不平。”

李灿云边走边滔滔不绝,在他看来欧yan令大好的前景,为了汉王就此葬送不值得,更别说审下来其他那些人个个心怀鬼胎,汉王就是个借口而已。

颜淮没太注意李灿云都说了什么,他想着欧yan令的那句话,这几日的印象里,那位张捷是一个很安静的人,颜淮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埋头练着书法。

张捷其实也是无妄之灾,仅仅因为与欧yan令是同乡,而前段时间生辰,欧yan令送了几幅画作贺礼罢了,大理寺将他查了个底朝天也没查出什么。

可欧yan令那时却忽然对颜淮说要“保住张捷”,这不由得令他在心里暗自揣测起来。

“对了,你家里人听说你来大理寺,专门过来接你。”

李灿云拍了一下颜淮的肩膀,朝着大理寺的大门口一指,只见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奔戎与弃毫正站在车旁等候,看见颜淮出来,两人脸上顿时欣喜若狂,连忙朝向车里不知在说些什么。

像是察觉到了,颜淮快步走上前去,正好车内的人同时将车帘掀开。

“既然来接你了,我就送到这里吧。”

李灿云还有事务缠身,也不打算多留,与颜淮聊了几句就此告辞。

颜子衿在车厢里听着外面的谈话,本来她还想问问颜淮来大理寺是为了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出口,尽管心里知晓他这回并不会有什么事情,可还是不由得担心这几日颜淮在g0ng里过得如何。

见颜淮登上马车,颜子衿立马给他让开位置,还不等马车开动颜淮便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将下意识冒出的惊叫咽回去,颜子衿没有推开颜淮,只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母亲他们一直在家里等着你呢。”

“让她担心了。”

“这几日颜家一切都好。”

“嗯。”

颜子衿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颜淮却又将她抱紧了些,将头埋在她肩上。

听见颜淮发出一声略显疲惫的叹息,连颜子衿都看得出这次并没有什么麻烦,想必颜淮b她更有把握,但毕竟是被扣留在g0ng里,而且这还是忽然发生的事,真要说不受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或者回家先好好休息,母亲想必能理解的。”

“没事,并没有多累。”颜淮闷声说道,“我留在g0ng里这几日,颜家想必那些下人里有些人已经蠢蠢yu动,正好借此机会上下整顿一番。”

“……嗯。”

“在过几月我便要去一趟边境,处理靖州的事情。”

“靖州?”

“嗯,如今楠煌州既已收复,陛下想一鼓作气再拿回靖州,算下来大概一两年光景。等靖州事毕,我就带你回临湖一趟。”

“回临湖?”

“你不是一直想回去看看,到时候就我们两人回去,想必你也想祖爷爷了。”颜淮说着握住颜子衿的手,“然后我去求祖爷爷,只要他同意,家族里其他人便没有什么话可说。那时我手里便还有靖州之功……”

“还有一两年的时间,现在说岂不是还算早。”颜子衿打断了颜淮的话,还好颜淮此时看不见她的表情,她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我们先回家去。”

“嗯。”

一百五十四、

还不等颜淮下车站稳行礼,秦夫人便一把扑上前来,恨不得将他浑身上下认认真真查看一番这才放下心,心知累得母亲这段时间担惊受怕之余,还一直费心劳力c持着家中,不由得心生惭愧:“让母亲担心了。”

秦夫人抓着颜淮的手臂,口里连连说着没事就好却怎么也止不住泪水,平妈妈见她没办法,忙上前替她擦拭。

颜子衿接着下车在一旁站定,没打算打扰他们,这时偏有一位小厮不看时宜地匆匆上前,还好被寄香一把抓住,这才没有贸然开口。颜子衿见他满脸焦急,瞧了一眼秦夫人他们那边,小心走过来低声询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采杏、采杏自尽了。”小厮从别庄赶来得急,连气都来不及喘,此刻才意识到秦夫人和颜淮在此,忙压低了声音道,“之前采杏撞墙寻si被拉了回来,小姐您说让人将她医好,等将军回来再处置。奔戎大哥他们记着要去接将军,所以让人将大夫请来替采杏包扎就走了,之后来了个青衣大夫,说自己是奔戎大哥他们请来的,听说有病人就先赶来了,可是那名大夫前脚刚走,庄子里的下人才匆匆将大夫请来。”

“然后呢?”

“我们察觉不对劲,跑去屋里一看采杏已经咬舌自尽,但裙角缺了一块布,指尖也破了。”

心中一凉,颜子衿只觉身子一阵发虚,不由得摇晃了几下,幸好奉玉及时扶住她,但这边的动静还是引起了他人的注意,秦夫人见颜子衿心神不定,正要开口询问,却被颜淮拦住了:“想来内院有什么事情,母亲这几日忙碌先回去休息,我让奔戎他们帮着,要是拿不定我去瞧瞧就是。”

说着便扶着秦夫人往回走,这几日里母子间定有很多话要说,奔戎察觉到颜淮的眼神,忙快步走到颜子衿身边候着。

等到秦夫人一行人走远,颜子衿这才急问道:“那大夫可有找到?”

“我们瞧见采杏尸t,便立马派人去追,可是去追的人到现在还没消息传来,实在没了办法这才回来问问大小姐法子。”

“再派人去找,无论如何也要将人找到!”语气激动得连说话也在不住发抖,奔戎见状问清事情原由后也是一惊,本想转身去找颜淮禀告,只见颜子衿已经快步进了马车。

“去别庄,快呀!”颜子衿冲车夫催促道。

木檀连忙跟上,奔戎先是将那小厮推着上车,随即便朝弃毫快语说了什么,眼见弃毫的脸se变得极为难看,但他没有多做停留快布朝着院外奔去。

“你们留着,一会儿将军要是问起来就说小姐去了别庄。”嘱咐了寄香她们几句,奔戎也没再多待,转身就朝着马房跑去。

颜子衿让车夫加紧速度越快越好,马车出了城便在大路上飞驰,路上本就有些颠簸,速度一快车厢更是四处摇晃。

木檀看着颜子衿脸se苍白,也不知其中几分不适几分担忧,之前审问采杏时她也在场,那些话她自然也听了个完整,连忙伸手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小姐放心,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哪里会没事呢……”颜子衿颤声说着,到最后几乎是按奈不住的哭腔,虽然此时还不知道采杏那份血书上写了什么,但她现在能想到的只有最糟糕的结果。

而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祈求那人离开后没有走多快,此刻已经被颜家的人追上。

采杏的尸t还留在屋里,事发之后没有人敢动她,颜子衿快步闯进屋里,顿时被满屋的血腥味闷得蹙起了眉。

采杏侧身躺在床上,她口中的鲜血已经凝结,在床铺上浸了好大一片血渍。

快步上前拿起采杏的右手,只见她的左边裙角被生生撕下好大一块,而食指指尖右侧有一个血r0u模糊的咬伤,看到指尖的咬伤,颜子衿便明了定是采杏主动为止,顿时脑袋发昏,再也站不住径直跌坐在地上。

“小姐——”木檀跑上前,却怎么也扶不起颜子衿。

“快去把那人找回来,快点!”口中千言万语最后只凝结成这一句话来,颜子衿浑身冰冷,明明yanyan高照的天她只觉遍t生寒,连牙齿也不住地打颤。

那些人见颜子衿这般神态,心知事情大发,也忙催促着人快些出门去寻,可已经过了这么久,哪里还找得到?

被安排去医堂的人跑来回话,掌柜的并不认识什么青衣大夫,而最开始去请大夫的下人也说,自己一路去医堂将大夫请来,也并未见过什么青衣大夫。

这一前一后,想必是有人专门抓住了这空隙,溜进庄子里来见采杏,可采杏一个内院丫鬟,平日里几乎出不去院子,哪里认得了这么多外人,还能时时让人知晓自己被带来了别庄?

心里越想越怕,只听得“啪嚓”一声,专门养长的指甲生生被折断在桌上,凤仙花染红的断甲躺在发乌的桌面上各外刺眼。

木檀想着一直待在采杏尸t身边也不是个事情,便想扶着颜子衿去别处休息,可颜子衿却执意在这里等待,她强撑着起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说着要在此处等他们将人带来才行。

不多时颜淮也得了消息策马赶来,连带着的还有寄香,她与采杏还算熟识,能认得出她的笔迹。

庄子里的人见到颜淮的瞬间顿时吃了定心丸,可立马不敢作声,颜淮快步走进屋子,见状便要带颜子衿先出去,可颜子衿却一把推开他的手。

头一次被颜子衿当着众人这样推开,颜淮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要强行动手将她带离,之前追出去的弃毫总算赶到,他一进来看见颜淮连忙上前:“将军,人抓到了!”

“在哪儿?”

话音未落,颜子衿猛地站起身朝外面跑去,奔戎押着人走进,刚将他按在地上,就看见颜子衿冲上前来:“东西呢?”

“东西……哦哦,东西!”奔戎恍然大悟顿时在那人身上一顿搜寻,最后从他怀里掏出一块写着血字的破布,颜子衿劈手躲过,转身便去找寄香,寄香着急上前接过认真看了一番,这才笃定地点头:“是采杏亲笔的字迹没错。”

直到这时颜子衿才如释重负,重重舒了一口气,仿佛一下子失去所有的力气径直朝后倒去,正好被赶上的颜淮一把抱起。

“在哪里追上的人?”颜淮沉声问道。

“多亏将军之前交代过请进庄子的人要专门派人盯着,这人出门后正好有咱们的人跟着,似乎是发觉不对劲,见跟着他的只有一人,就贸然动起手来。”奔戎嘿嘿一笑,“随即被追上来的人围住,弃毫赶到的时候正被缠得无处脱身呢。”

“将人带走,我有事要问。”

一开始这人被擒还y着头皮寻si觅活,到最后也受不了审问的手段,没多时便什么都招了。

“是靖王那边的人,靖王暗中cha手了这回的事,还一直在派人看着颜家。之前采杏出门就被盯上了,她结识的那人据说是特地找来的,一直在让她想办法将si契讨来,后面好从她口里套出点颜家的消息。”

“采杏是从人拐子手里买来的,亲人都不在世,她讨了si契能去哪里?”

“听说是让冒充同乡骗她说尚有亲人在世,采杏一时心急,又见将军此回被请去g0ng里,便听了他们的法子暗中典当不少颜家财物,又用……用您与小姐的事情做要挟。小姐让人将她关押,一时心软没立刻动手,采杏知道家里人犯事都会先关在这边,提前告知过,若是他们发现自己被送来,就找机会让人进庄子见面……”奔戎顿了顿,似乎有所纠结,随即又继续道,“他们说东窗事发后,颜家定会找她所谓‘亲人’的麻烦,采杏这才听信教唆写下血书。”

“采杏真还有亲人在世?”

“刚买来时就问过也按她说的派人查过,确实亲人都不在了。”

“这几日还查出多少人?”

“外院有老夫人镇着倒没什么大事,也都处理掉了,内院估计是见小姐管家经验不足,有几个手脚不g净的,但没采杏这般严重,不过也一并被押了等将军处理。”

“知道了。”

“那这人?”

颜淮指腹摩挲着扳指,略略思索一番道:“靖王是不会认的,杀了就是,其他人依旧按规矩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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