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挣 第10
“不算,才开几年吧好像?但老板会宣传,用料也确实好,就红了呗。”
“不过这家店最近听说出了点什么事,被别的店接管了……”
曾群的户口在竹泉市,按理说他的家人不难找,但分局调查下来发现,曾家人丁稀少,从曾群父亲那一辈起,亲戚就下落不明了。曾群的姐姐曾莉嫁到外省,多年没有回来过。警方辗转找到曾莉,她不知道曾群已经去世,得知侄女曾燕遇害,她和丈夫商量之后,决定来竹泉市一趟。
曾莉六十多岁了,轻微发福,但仍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美人。一到分局,她就提出想见见曾燕。曾燕的死状很难看,尸体没被立即发现,已经开始腐烂,这种情况是不适合让亲属看的。但陈争跟孔兵打了个招呼,陪曾莉一起去看。
曾燕的尸体从冰棺中露出一半,陈争感到曾莉明显开始发抖。但她保持着镇定,视线短暂移开后,再次看向尸体的脸。
十分钟后,陈争带曾莉来到问询室。
“她,她和我记忆里的不一样了。”曾莉说:“十几年没见面,要是在路上见着,我可能都认不出她来了。”
陈争问:“是哪里不一样?”
曾莉想了好一会儿,“我也说不好,她小时候和我长得很像,但她不该出生啊,曾群那个畜生,根本不配当父亲。”
和曾莉长得像?是指的原来那个曾燕?侄女像姑姑,那就说明原本的曾燕是曾群的女儿?
陈争说:“不该出生是什么意思?”
曾莉叹气,“曾群强暴了一个农村来的孩子,才生下她,你说,曾群是不是畜生?曾燕该不该出生?”
这是个惊人的线索,和曾群根本没有登记结婚对上了。陈争耐心地听曾莉回忆曾家那些不堪的往事。
曾莉早就对溺爱曾群的父母失望,成年后就独自去外省打拼,每年回来总是听到曾群又惹了哪些事。父母当了一辈子工人,家中有一定的积蓄,能够承担曾群那些来路不明的开销。她以为曾群再出格也有个底线,然而二十八年前,母亲给她写信,说曾群把一个姑娘的肚子搞大了。
她震惊地赶回来,看到那个姑娘就住在父母家中,等待着孩子的降生,而曾群不知道又在哪里鬼混。
曾莉只知道姑娘叫小花,农村来的,无依无靠,有了身孕后找不到工作,曾群不肯和她结婚,将她丢在家里,自己却消失了一段时间。父母渴望抱孙子,小花也需要栖身之地,就这么荒唐地留了下来。
曾莉想过报警,但母亲哭着扇她巴掌,说她这泼出去的水想害死亲弟弟。
半年后,曾燕出生,曾莉再次赶回来,却没有看到小花的身影。曾群满不在乎地说,生完孩子,她就走了。不久,曾群也消失不见,曾燕算是生下来就没有得到过父母的关爱,被爷爷奶奶带大。曾群当了父亲也是老样子,不务正业,时不时玩失踪,回家就像住旅馆。
曾莉再没见过小花,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她曾经做过最黑暗的猜测——小花被弟弟、父母联合起来杀死了,但理智地想想,又觉得父母不至于这般残忍。
曾燕逐渐长大,曾莉每隔几年就会回家看看,大家都说曾燕和她小时候很像,她看着曾燕也觉得亲切。大概是对小花感到愧疚,她每次回家都会带曾燕出去玩,买衣服玩具。曾燕一度也很亲近她。
但曾燕长大后,她逐渐在曾燕身上看到了类似于曾群的特质——恶劣、偏执,有暴力倾向。
曾莉最后一次回竹泉市,曾燕已经是中学里的混混,小小年纪化着浓妆,打人、收保护费,活脱脱曾群的翻版。而那时的曾燕和她越来越像,她看到曾燕那张脸,就感到罪恶。
“我刚才看到她,觉得很陌生。”曾莉茫然地望着陈争,“女孩长大了是会变,但是这也变得太多了。”
陈争郑重道出请曾莉来这一趟的另一个关键请求——提供dna以供比对,曾莉愣了会儿,反应过来了,“她不是曾燕?那曾燕哪里去了?”
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曾莉配合地提供生物检材,在等待期间,陈争又和她聊了很多事。她是个很感性的人,半辈子都活在对小花的愧疚中。此时无法向警方提供更多有关小花的线索,更让她陷入痛苦。
在她为数不多和小花的相处中,感到小花是个很有生命力的女人,虽然言行有些粗俗,经常忍不住吐出脏话,但那双眼睛很亮,仿佛对生活充满热情。她甚至产生过错觉——小花是个很可靠的女人。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小花在被曾群伤害之后,连离开曾群的勇气都没有,小花就不是一个独立的女人。
曾莉擦了擦眼泪,忽然说:“你说,曾燕是不是被她妈妈接走了?小花要是活着的话,不可能不想念孩子!”
陈争说:“这也是一条思路,我们会继续调查。”
稍晚,dna比对结果出炉,遇害的曾燕和曾莉没有任何亲缘关系,她不可能是曾群的女儿。
陈争拿着报告,眼神一点点变深。他判断错了,消失的那个曾燕才是真的曾燕,那曾群帮助假曾燕隐瞒身份又该怎么解释?
谜山(11)
12日一早,北页分局会议室的气氛十分压抑,孔兵咬着烟,眼里布满红血丝的样子让他显得更加凶狠。“朱家母女的来历还没查到,现在又多出来一个小花。”
以前户籍管理不规范,城市里来来往往的人口里有很大一部分没有户口和身份。朱家母女好歹还在庙平街做过生意,继续查下去的话,也许能发现线索。而曾莉提到的小花就仅仅是一个名字,甚至可能她的本名不是小花。这要如何查起?
自从确认曾燕在十年前换过人,这起案子就朝着未知的方向狂奔而去,警方掌握的线索越来越多,她遇害的真相却似乎越来越远。
陈争以前不是没有遇到过更复杂的案子,但这次不同,他不再是站在帷幕中央的那个人,北页分局的实力也远非他当年手下的那群人能比。他坐在角落,像个旁观者似的看了孔兵一眼。孔兵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如果主心骨动摇,那接下去的工作就会很困难。
“孔队,你多久没睡觉了?”忽然,一道轻松得格格不入的声音传过来,会议室的空气似乎都为之一震。
陈争视线调转,看到鸣寒夹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把一瓶无糖乌龙茶摆在孔兵面前。孔兵在眼皮上按了按,“没事。”
“有事。”鸣寒却说:“孔队,我在你们竹泉市,算是个外人,对侦查起到的作用有限,上级派我来,还有个任务,就是盯着你。”
孔兵诧异,“盯着我?”
“盯着你劳逸结合,不然你这个主心骨累得下了火线,我这个外来的神通再广大,恐怕也要抓瞎。”鸣寒说这番话时脸上带着笑容,像是和好兄弟开个无关痛痒的玩笑。
凝重的气氛一下子松快许多,孔兵常年绷着的脸抽了两下,竟是也挤出一个笑容,“脑子确实有点转不过来了。”
“没关系,可以边休息边听听我昨天摸到的线索。”鸣寒食指在文件夹上轻轻点了点。
陈争昨天忙着给曾莉做问询,没留意鸣寒去了哪里,这才想起这家伙似乎已经有大半天的时间没有在自己跟前闲晃了。鸣寒从文件夹里拿出两页纸递给面露好奇的孔兵,“我在庙平街给老人家们当了半天孙子。”
此话一出,几个年轻的刑警低声笑了起来。鸣寒也跟着笑,接着道:“打听到这朱家母女到庙平街时,朱家女人带着的孩子还小,热心的老人家照顾过她。她说自己有丈夫,但丈夫在外面很忙,不能回来陪她和女儿。”
鸣寒顿了顿,“我就不老是女人女人地说了,她名字可能叫朱玉茉,女儿叫朱倩倩,但这两个名字都只有音,字是哪两个,现在还不能确定。户籍里面没有这两个人,这一点是肯定的。”
老人家们从来没有看到朱玉茉的男人来到庙平街,都觉得她上当受骗了,一个女人拉扯孩子太辛苦,甚至有人劝她把孩子送去福利院,她长得好看,厨艺又好,没有拖油瓶的话,很容易再找个好人家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