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所谓圣旨
新皇登基半月。
楚慎避开宫人, 踏进了太极殿。这也是宫变之后,楚慎第一次过来。殿外并无多少人看守,殿内则更无人了, 楚慎轻而易举便到了内殿。
入目的是一片阴沉之状。
如今还躺着如同废物一般的皇上听到了动静, 他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宫人,正要呵斥, 一转头便看到了走近的楚慎。
一看到楚慎,皇上立马瞪直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怪异的声音。
“皇上似乎并不愿意看到我。”楚慎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走到床前。
皇上喘得粗气,看到楚慎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转着头对外面费劲地发出了几声低吼。
想来应该是在叫人,不过他如今说不出来话了, 再费劲也是白搭。
自从新皇登基,这太极殿便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除了太后和太皇太后还会隔三差五地到这边来看看, 余下管事的太监都恨不得有多远跑多远, 只吩咐底下实在跑不掉的过来看着。
现如今,太极殿早已失势。这宫里从来都是这样现实的。
从前眼前这人还是皇上的时候,人人都挤破了脑袋想进太极殿, 哪怕皇上喜怒不定, 哪怕太极殿的宫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没有几个人善始善终,可即便如此, 还有人想进来奔前程。如今可不一样了,皇帝变成了先皇, 且还是个不能说话不能动的先皇。就连太皇太后也都是将目光放到那位新皇身上,更别提比人精还精的太监宫女们了。
这太极殿, 早已经不复往日的荣光。倘若不是皇太后和太皇太后还惦记着这位先皇,只怕如今连伺候的人都要跑走了。
这样的情况下,哪里还能喊得到人呢?
楚慎看着他挣扎,眼中划过一丝嘲讽,每看他挣扎一下,便想了前世自己和元娘的遭遇。呵,真是报应不爽。
楚慎淡漠地开口:“奉劝一句,皇上还是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挣扎了,这殿外有没有人,难道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皇上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森然地看着楚慎。
楚慎只是笑了笑:“实话实说罢了,皇上怎么就听不得实话了。”
他又转身走动了两步,坐到屋子里的小桌旁。
上面放着茶和糕点,只是糕点早已经硬了,也不知道是哪一天放的。茶水也凉了,盏子上面还蒙着一层细细的灰。
楚慎又打量了整间屋子,门窗都关得紧紧的,里头一点也不透气,显得压抑又阴森。配着床上之人的表情,兴许地狱也不过如此了,难怪没有人愿意进来。
晦气。
楚慎瞥了皇上一眼,面上倒是心平气和:“我今日过来,是想跟皇上说说话。顺便,再告诉皇上一个好消息。”
皇上恨得咬牙切齿。
“看着太极殿如今的情况,想来也没有什么太监宫女将这些事告诉您了。当日大皇子逼宫之后,可是将底下的皇帝都杀尽了,一个都不留……哦,也不对,还是留了一个的。”
皇上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听不得这样的话,尤其是,这些话还是从楚慎嘴里说出来的。成王败寇,古来如此,皇上从未觉得他会失败,哪怕他倒在床上,哪怕他口不能言,他也坚信自己没有失败。
直到,楚慎站在他面前,平淡至极地跟他说着大魏皇室的惨状。
皇上一个字也不愿意听!
可楚慎偏偏就要说:“这位八皇子,可是一个乖巧懂事的。我将他从屋子里接出来之后,便交给张丞相和邹太傅了,可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仿佛认定了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一般,对我毕恭毕敬,言听计从。”
说到这儿,楚慎又顿了一下,像是故意逗皇上一般,接着又缓缓吐出:“简直比当时的大皇子还要听话。”
皇上呆滞了一瞬,随即瞪向楚慎,胡乱地挥着手,只是挥了半天,也不过只是将枕头扔到了地上而已。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老大是被楚慎蛊惑的。
如若不然,凭着老大的那个脑子,是绝对不敢想着逼宫的。自己养的儿子,皇上自己心里清楚,哪怕他被大皇子气到晕倒,哪怕他已经中了内风,可是皇上心里最恨的,这不是大皇子,而是楚慎!
可惜他口不能言,不能一道圣旨将楚慎给赐死。如今还要听他在这里耀武扬威,皇上心里恨,他恨自己失算。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顾忌那么多,直接将卫国公府满门抄斩便是了!
楚慎很满意皇上的反应,又道,“原来皇上什么都想明白了,也好,省得我再解释。”
他悠悠一叹:“说实话,当日我也不是诚心想要杀大皇子的。毕竟我与他共事这么长时间,多少还是有些交情,可谁让他出身皇家呢。”
皇上越发愤怒,他们皇家究竟哪里对不住卫国公府了!
正怒不可遏,他忽然见到楚慎从袖口里取出一样东西。
明黄色的圣旨,一瞬间,皇上便想明白了这是什么?他日夜警惕的东西,卫国公府的保命符!
见到皇上这副模样,楚慎除了觉得可笑还是觉得可笑。前生今世,因为这一道圣旨给楚家召来了多少灾祸。
“看来皇上知道这道圣旨的。”楚慎说得笃定。
皇上死死地看着他。
楚慎突然觉得没有什么意思:“这道圣旨,是我让人从楚家祠堂的内室中挖出来的。”
楚家祠堂?!
皇上心中掀起了一阵狂澜。他不是没有派人去过那里,只是找遍了整个祠堂,也没有见到这一道圣旨。却原来,是被埋在了地底下。
“也亏了皇上派了那么多人去寻,否则,我还不知道有这道圣旨的存在。”
皇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怎么可能,楚慎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不可能的,如果楚慎不知道的话,那他之前做得那些,想的那些,忌讳的那些,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楚慎随手翻着手上的东西,嘴边划过一次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