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
一方面是她不敢看水图南的眼睛,另一方面,是现实的桎梏正在慢慢消除她的忐忑,以及消除巨大欢喜带来的震撼。
让她重新找回冷静。
两厢沉默片刻,于霁尘问:“打算几时离开?”
时隔四载的重逢,能问出口的,只有送别么?
水图南一瞬不瞬看着于霁尘。
四载分别,于霁尘不仅瘦许多,更像是彻底变了个人,不再是水图南记忆里和气爱笑的温良模样,愁苦压抑在眉目间,变成眼角细细的纹路,变成两条明显的法令纹。
面相更改并非单纯是岁月所留刻痕,更是映射的心境变化,这几年来,于霁尘到底在这座大邑京里经历了什么,才让她原本俊秀的模样,从笑起来的可爱醇和,变成了压抑之下的饱经沧桑。
连往昔清亮的眼睛,亦变得黑沉沉无甚生机。
张口欲言,喉头却阵阵泛酸,水图南刻意稳了稳声音,才玩笑般故作轻快道:“刚见面就问何时走,这么不欢迎我?怎么办,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霍大人。”
横亘的沉默被轻快利落的话语驱散不少,于霁尘也尽己所能地压住了某些不可为人所知的心绪,跟着露出个笑容,承认得坦荡,藉此让自己放松:“好吧,水德音是来大邑找我寻仇的,他被人骗得在江宁待不下去,也是也离开江宁前,故意埋下的隐患。”
——她看出了水图南未宣之于口的揶揄,四年未见,水图南成熟很多,好在有些东西没有变,那些言语之下的隐晦表达,还是能被一眼看透。
“就晓得是你!”水图南笑得更加灿烂,感觉水德音那一摊子令人头疼的烂糟事,忽然变得不那么惹人心烦了。
她打开话匣子,活跃起来:“你还真是抓准了他能力不足贪心有余的德行,几年前他第一次被骗钱时,我便开始怀疑是你在背后搞鬼,越是查不出端倪,我越觉得那像是你的手笔,霍大人,你这仇,报得可真是够有耐心呐。”
几年来,水德音耍小聪明做点小生意,时而亏钱时而赚,每每亏得掉底走投无路要死要活时,无不是财神爷从天而降般,让他误打误撞从别处赚到点钱,重新点燃富起来的痴想。
亏着赚着,赚着亏着,再亏再赚之间,几年时间过去,不走正路的水德音,终于作茧自缚,和他的二胡卵子朋友孙邦民——曾经的江宁茶行龙头孙氏东家——骗骗这个骗骗那个,把自己折腾得在江宁没了立锥之地,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跑来大邑,一是因为江宁县衙因他骗人钱财而要抓捕他,二是因为他误打误撞在黑路子上,打听出来点事,要来找霍千山报仇。
“托你的福,”水图南就这么用闲聊的口吻,不紧不慢道:“受他牵连,我已辞去江宁商会会长之职,你得赔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