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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186节

 

听到谢慕林的问题,谢谨昆没有回答,反而不好意思地低头羞涩一笑,脸都红了。

文氏与谢琉两位做长辈的却都露出了欢喜的笑容来,前者告诉女儿:“你嫂子有好消息啦,元宵节时就觉得身体不适,节后请杜老大夫亲自诊脉,才知道是有了。他们夫妻一直没有孩子,如今总算有了喜讯,全族上下都为他们高兴呢!也正因为你嫂子体弱,经不起这一路上的颠簸,你大伯娘就没许她跟着我们回京,要留她在家里休养,说是等孩子满月了再回来也不迟。正好你昆哥也要跟着我北上,你嫂子回了京也无人照料,还不如留在家里稳当。杜老爷子高兴得不得了,说要亲自为她调理身体,好让她生个大胖曾外孙出来呢!”

谢慕林忙向谢谨昆道喜:“恭喜昆哥了,这可真真是大喜事!”

谢谨昆作揖道谢,满脸的笑容掩都掩不住。

谢显之与谢映慧也恭喜了他,屋里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人人都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来。

谢慕林便问文氏:“娘,那我们几时出发北上呢?订好的船具体是哪一日出发?昆哥只怕需要多点时间打点家里和铺子里的事呢。”

文氏顿了一顿:“我们明日就要上船了,只是……好孩子,这一回娘不能带你去。”

谢慕林一怔:“什么?!”

难处

谢慕林万万没想到,会从母亲文氏嘴里听到这么一番话。

文氏怎能不带她去北平呢?是觉得有谢琉与谢谨昆陪同就足够了吗?可这两人,一个是隔房的小叔子,一个是隔房的侄儿,都是青壮男子,哪怕都是亲眷,在许多事情上也会不方便吧?谢慕林不认为文氏的身体素质与社交技能可以很快应对好北上北平以及到达北平后面临的总总状况,有她在身边,还能帮着出出主意,至少路上也有个照应吧?

无缘无故的,文氏为什么不愿意带她?

谢慕林问:“是舱房不足吗?我并不娇气,跟丫头挤在一处也没什么。反正先前听毛掌柜说过了,娘订的船走得特别快,十几天就能到沧州了。我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苦日子的人,这种事难不倒我的。”

文氏苦笑道:“舱房确实有些不足,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挤出地方来。我不想带你去北平,是因为……”她顿了一顿,“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弱的弱……我是因为实在放心不下老爷,才急着赶去北平的。可若是连你都跟我走了,家里那一大摊子事儿,可交给谁去呢?!”

文氏考虑得非常现实,如今三房的情形,没有一个能压得住场、管得了家的人留守湖阴老家,一定会乱套的。

且不说谢老太太那脾气,一旦有机会掌控中馈大权,一定会忍不住作妖的。她又素来与族人不和,尤其与宗房、二房的两位妯娌势同水火。那两位老太太有可能不愿意跟她一般见识,但她若是说话管用了,会忍住不去挑衅么?文氏可不乐意看到好好的宗族内部又起波澜。

再说,谢老太太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去年下半年先是大病了一场,差点儿连命都丢了,虽然如今已经调养过来了,但冬春换季的时候,身体也有些不大自在,还染了两日风寒。眼下她吃药及时,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可由于她一向是个任性的,又不懂得真正的养生之道,倘若没有人管束,天知道哪一日又因为胡来而害自己病倒了?

文氏自个儿都不敢说能劝得住这位婆婆,至于谢老太太身边侍候的珍珠与何婆子,就更加管不住主人了。但文氏认为自个儿的闺女对老太太颇有办法,有她在,谢老太太应该出不了大乱子。

除了谢老太太这位祖宗外,文氏还有其他顾虑。

家里几个男孩子,老大今年要守孝,错过一年县试,但明年肯定还要再下场的,若还要南北两边来回地跑,就太辛苦了,身体未必撑得住,也没办法专心功课;老二今春下场,县试结果已经出来了,考得了案首,接下来的府试、院试很有希望顺利通过,自然不可能放弃大好时机,随母亲北上;老三年纪还小,性子也跳脱,刚刚与人合伙开了铺子,做生意的兴趣正浓,但学业也不能荒费了;老四体弱,换季时就已经病了一场,连族学都没法去了,只得无奈告假。

文氏掩下了关于谢老太太的种种负面评价,无奈地对女儿说:“小四的身体实在是太虚了,这几个月虽养得不错,可病了一场,便都白费了功夫。为了照顾他,你琴姨娘也不敢跟着我北上,四丫头更是天天围在她弟弟床边帮着照看。我若不是实在放不下老爷,原是不该丢下生病的孩子,径自出远门的。如今实在没办法了,只得托付给你。好孩子,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看家里人才行。”

谢慕林还真不知道家里出现了那么多病人,听起来也确实是需要有人回去镇场子。

谢老太太的性格和处理方式都不适合;宛琴有孩子要照看,而且她那小心思小手段,若真掌控了管家大权,也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来;谢映慧就从来不是擅长管家的人,又是大小姐脾气,更兼人生地不熟;谢映容就更不必提了,她也就只会耍耍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给自己谋个好姻缘而已;谢映芬年纪太小,又有弟弟要照看。

这么一想,可不就只剩下谢慕林能指望了吗?

族里虽然还有许多长辈可以依靠,但二房宋氏顾虑到谢老太太,是不会愿意插手三房庶务的,自己也有女儿外孙和书院事务要忙;宗房的涂氏、杜氏婆媳就更不必提了,一族宗妇,本就忙得不得了,哪里还有空去管三房的琐事?能偶尔过来问一声,关照关照,就已经是极限了。

谢慕林越想越觉得自己似乎真的不能走,反倒是谢璞那儿,有个文氏过去照看,再多添几个下人,也就差不多了,没有她帮忙也无妨的。

文氏这时又再添上一句:“你嗣祖母的身子只怕也不大好呢。元宵节后,扬州那边来了信,也不知道杨大老爷都在信里说了些什么,二老太太从那之后就十分不自在。我临出发前去辞行,就看到她躺在床上,无精打采的样子。你梅珺姑姑说,这是她老人家犯了心病。就算请了杜老爷子来诊脉开方,也说要她自个儿先想开了才行。虽然你梅珺姑姑与淳哥儿、沅姐儿都在二房住着,但我们这一房也不能完全不管二老太太呀。你哥哥要准备科考,不好分心。你回去了,还能替我与老爷尽一份孝心。”

谢慕林叹了口气:“娘不用说了,我知道事情轻重。我会陪着大哥大姐三妹一起回去,把家里照看好的。你就放心吧!”

文氏红着眼圈,拉住女儿的手道:“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明白娘的难处。你放心,等老爷那边无事了,你哥哥们也考得了秀才功名,我们一定会打发人来接你们去北平团聚的。”她看向谢显之与谢映慧,“到时候我们一家老少,都在北平团圆,再也不会分开了!”

谢显之笑着点头应是,谢映慧有几分心事,笑得就有些勉强了。不过一个全新的、陌生的环境,对她的过往一无所知,只要没人提起她的生母曹淑卿与其新欢方闻山,似乎也有几分值得期待?

既然拿定了主意,谢慕林也就不纠结了,直接进入了角色:“娘,老太太和四弟是得了什么病?可曾请了杜老爷子去看诊吗?”

文氏叹道:“老太太不愿意见杜老爷子,我只得请了杜二爷出面,只是小风寒,并没有大碍,但老太太体弱,去年大病又伤了元气,因此需要仔细调养才行。杜二爷开过方子了,只要老太太起居饮食都安排妥当,按时吃药,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至于小四……”她摸了摸袖子,“四丫头写了信,详细说了小四的脉相、病情与开的方子。我没带在身上,回头就找出来给你。她还说,从前在京城习惯了请一位大夫给小四开补药的,小四吃得不错。若是你方便的话,帮忙找那位大夫再给小四开几个补身的方子就最好不过了。”

谢慕林苦笑道:“既然我不用跟着你明日就出发北上,自然是方便的。娘一会儿吃完饭就把信给我吧。我叫人打听那位大夫去。”

安抚

蔡老田家的来报,说午饭都备好了,问是不是要立刻摆饭?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文氏连忙吩咐下人摆桌,又请谢琉与谢谨昆入座。谢慕林去帮忙指挥丫头婆子们上菜,谢映慧瞅了个空,凑到她身边小声道:“我这么说你可能有些不大高兴,但听说你能跟我和哥哥一块儿回老家,我心里还挺欢喜的。”

谢慕林怔了怔,转头看她。

谢映慧小脸微红,翘起下巴道:“你可别误会,我不是说跟你特别亲近,所以舍不得跟你分开,而是……你好歹是我自家手足,从小儿一块儿长大,天天见着也熟悉。去了乡下陌生地方,举目望去全都是陌生人,有个熟人陪在身边,总是令人安心些。虽说哥哥也在,但他是男子,不可能时时陪在我身边的。等我去见那些婶娘姐妹们的时候,岂不是要孤立无援?这么一想,我心里……就有些慌张。”

谢慕林闻言笑了:“大姐不必慌张,虽然你从小到大都没回过老家,也没见过老家的族人,但我去年回去时,何尝不是如此?大家都很和气亲切,对爹爹的孩子都很关心,所以你不必担忧。你也别把他们当成是陌生人,只当是从未谋面的亲人就好。我们本来就是一家子,往上数一百来年,都是一个祖爷爷,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脉。这么一想,你心里会不会觉得比较有亲切感?”

谢映慧若有所思:“说得也是……都是谢家本家的族人,哪怕血缘有远有亲,却与我一脉同缘。想想当初我跟曹家那些庶房的族人见面,都能与他们和睦相处,维持表面上的礼数。没道理遇见血缘更近的本家族人,反而慌张起来。”

谢慕林张张嘴,很想解释一下,亲缘关系不能这么算。谢家族人虽然与谢映慧同样姓谢,但好几房人都已经是远支亲戚了。曹家那几个庶支却都是已故承恩公的亲子,论起来都是谢映慧的亲舅舅呢。感情远近是一回事,论血缘他们却比大部分谢家族人都要近得多。谢映慧这种想法无疑是错误的。

但这种纠正似乎没什么意义。谢映慧现在正怵谢家族人,让她对族人感情上更亲近一些,也是好事。反正曹家的人对她也没几分真感情,何必反驳回去呢?

谢慕林闭了嘴,笑笑不说话,继续指挥着人上菜。

谢映慧又凑了上来,小声再问:“族里的人是不是都认定你娘……二太太才是父亲的原配正室?他们是不是都不喜欢我母亲?会不会……见到我是母亲的女儿,便对我……不以为然?他们会不会当我是出妇之女什么的……”

谢慕林叹了口气,好笑地对她说:“大姐,你担心什么呀?你看别人有对大哥如何吗?他又何尝不是你母亲的儿子?放心,爹爹是兼祧了二房与三房的香火,我娘是二房这边的原配不假,你母亲原也顶了个三房媳妇的名头,是老太太的正经儿媳呢。我娘不是,我娘的婆婆是二房的二老太太。不过如今你母亲自请和离,所以三房没了主母主事,族里就做主,叫我娘暂时负责三房中馈,奉养爹爹的生母。

“二房的姑母如今带着儿女与夫婿析产别居,正住在家里,因此中馈庶务不必我娘打理,但是名份上还是分得很清楚的。我和二哥是二房这边的人,跟你和大哥名义上是堂亲,并非亲手足呢。族人也认得分明,又怎会把你与大哥当成什么出妇子女?和离又不是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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