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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小气英王爷

 

今日皇城最引人注目的话题是--原来崔七公子是真有其人!

根据不愿透露姓名的目击者甲供称:我今儿个跟平时一样,在崔府附近叫卖我婆娘做的大饼,卖着卖着,突然崔老头带着他那群儿子送了一高一矮的两男子出来,那态度可真是恭敬到不行啊!我瞧那高个子挺眼熟的,可偏想不起来是谁。我就问我隔壁卖大白菜的,他瞅了瞅,说是英王爷!我再仔细一看,嘿,还真是英王爷!既然高的是英王爷,又是从崔府出来的,那想当然耳,矮的那个肯定是崔七公子啊!哦,对了,我婆娘做的大饼可好吃了!一个只要一文钱!要不要买几个?

同样不愿透露姓名的目击者乙表示:对,卖大饼隔壁那个卖大白菜的是我没错。你们问,崔七公子长得怎样?根本看不清啊!先不说距离远,光是英王爷站在那便能够将崔七公子给挡得严实,如何看得清?英王爷可是一个抵崔七公子俩啊!真不知崔七公子那小身板够不够给英王爷折腾的。哦,对了,我卖的大白菜都是自家种的,每天摘采,一颗才三个铜板,非常实惠!要不要买几个?

也是不愿透露姓名的目击者丙补充:我啊,刚好上街买菜,听见卖大饼和卖大白菜的说到崔七公子,於是凑过去听了一耳朵。你们不知道,英王爷瞪我们的时候有多可怕!我脖子可是感到一阵凉嗖嗖的,哎呀不说了!总之,照英王爷的反应来看,当时站在他身边的绝对是崔七公子没跑了。

而当全城热议的时候,两当事人正在王城中最大的酒楼--喜来坊--里对坐无言。

崔可居是一路紧随东方意风走来的,他低着头怕别人看见自己的脸,但又按耐不住想东看西瞧的yuwang--他第一次走出崔府,眼前所见的一切对他来说皆新奇无b--最後,他亦步亦趋地走在东方意风右後方,尽量只露出半张脸地走过热闹的街市。

途中经过卖糖葫芦的,崔可居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串串yan红的果子,连东方意风走远了也没注意到,更忘记要遮掩自己的左脸。

东方意风走了几步,发现崔可居没跟上。他回头找人,一眼便瞧见崔可居对着糖葫芦垂涎三尺,他靠过去问:「想吃?」

崔可居听见问话,视线不离糖葫芦地点头。

东方意风不满意崔可居看都没看自己,加之怕崔可居贪吃点心不吃正餐,他果断地拒绝:「用过午膳再说。」说完拉着人继续走。

崔可居的失望之情溢於言表,他垂头丧气地捏着自己手指任由东方意风拉着走,偷偷在心里说英王爷真是小气!

东方意风不知道,在崔可居眼里,他已经从「可怕的英王爷」沦为「小气的英王爷」了。

两人在英王爷专用的雅间落坐後,东方意风瞥了眼面前不发一言,只顾着低头捏手指的崔可居,算是看出来,这只小鹌鹑在闹脾气。

七年过去了,崔可居的小习惯依然没变,紧张、害怕的时候抠手心,不高兴、生气了捏手指头。

东方意风就没看过这麽情绪外露的人,他富饶兴味地盯着崔可居瞧,没出声打扰生闷气的小鹌鹑。

掌柜站在雅间门口进退不得。

雅间里陷入诡异的沉默,没得到东方意风的示意,掌柜不敢擅自进入,认命地呆站着等人发话。

最後打破一室静谧的不是东方意风,更非掌柜,而是一阵饥呜--来自崔可居腹中。

听到声响的崔可居抬头便对上东方意风眼睛,恍忽间和另一双相似但年轻些的眼神重叠,他微微一愣,随着东方意风笑意越发明显的目光中,他後知後觉地发现,方才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他不由得脸一红,刚抬起的头立刻又放了下去,b之前还要低个几分。

东方意风无视掌柜惊讶的神情,扬手让人进来。

掌柜走进雅间,清清喉咙,表情一正,中规中矩地开口:「小的见过英王爷。」好像刚刚被英王爷柔和的样子给吓得不轻的人不是自己那般。

东方意风不甚满意地抬高下巴点点崔可居的方向。

掌柜马上又道:「以及王妃。」

崔可居闻言不知所措地拿眼角觑了觑东方意风,东方意风替他应承下来:「嗯。」

「王爷今日想用何餐点?」掌柜恭恭敬敬地问。

东方意风也不清楚崔可居喜欢吃什麽,他随意道:「先来壶龙井,其余你看着办。」

掌柜应声退了下去。

崔可居在两人说话时,一直偷偷地打量东方意风--他发现自己被喜宝骗了,英王爷根本长得没喜宝说的那样可怕,什麽豹头环眼、血盆大口的是在吓唬他罢。

他见过的人少也看得出英王爷相貌堂堂,是好看的。就是、就是张大眼地瞪起人来,挺凶的。和他模糊的记忆里,有张总是瞪眼生气的脸十分相像。

等到雅间只剩两人,崔可居鼓起勇气抬头想说话,可和东方意风眼神对上,他又怂巴巴地将话咽进肚子里。

已经默默等崔可居开口等了好半晌的东方意风,不耐地说:「有话说话!」

崔可居一抖,抠着手心语速很快地说了一句话。

东方意风听到耳里,只是一连串含糊不清的声调,他用手指敲敲桌面,「慢点说,没人催你。」

崔可居深x1一口气,张开嘴巴,一字一句地重复稍早被东方意风无视的问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东方意风挑着眉反问:「你不记得七年前的事?」

崔可居摇摇头说:「我十一岁那年生了场病,很多事都记不清了。」他连娘亲的样子也遗忘了。

东方意风眉头一皱,这事他倒不晓得,他是在崔可居十二岁的时候将师弟安排进崔府,前一年,也就是崔可居十一岁那年,他忙着追查yu杀他之人,没有余力顾及到崔可居,并不知道崔可居生病的事。

崔可居忐忑不安地看着东方意风皱眉沉思,脑里搜索了一遍十二岁以前的事,可惜一无所获,只余几副模糊不清的画面和一张同样模糊不清的脸庞。

门被扣响,掌柜亲自领人送来龙井茶和一盘花生米。

掌柜和店小二上好菜便又退下。

东方意风把花生米推过去崔可居手边,「吃点垫垫胃。」

崔可居捉了一小把放在手里,一颗一颗地吃。

东方意风看见,脑里浮现一只小鹌鹑啄食的模样,嘴角险些失守,他端起杯盏抿了一口龙井掩饰。

崔可居没注意到,认真地吃着手里的花生米。

掌柜很快再次领人进来,上齐四菜一汤,道道皆se香味俱全,引人馋涎yu滴。

崔可居默默地咽了口口水。

东方意风看得好笑,在掌柜退下後,率先举箸用菜,崔可居跟进。

一顿饭吃得颇为安静,崔可居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何况和一个「可怕又小气」的英王爷坐在一块吃饭,更不知该说什麽才好。幸亏每道菜都好吃得让他舌头都要吞进肚子里了,他索x专心致志地填饱肚子。

东方意风更不是个会找话题的主,崔可居专心用膳,他则是一心二用,一面吃一面观察崔可居。

观察下来的结果是:崔可居意外的能吃,但是绝对是个挑食的家伙。

四菜一汤,酸甜苦辣齐全,崔可居却只往水煮牛r0u及姜汁扁豆下筷,喜来坊的招牌菜醋溜鱼及苦瓜镶r0u,他是碰都没碰一口,鲜笋汤他倒是喝了好几碗。

东方意风不吃辣,所以一盘子水煮牛r0u全进了崔可居的肚子里,崔可居辣得额头冒汗,满面通红,左脸胎记更是像要滴血似的,他不停灌茶喝汤犹不解辣,只好偷偷吐着舌头搧风。

东方意风失笑,挟了块苦瓜镶r0u到崔可居碗里,「吃苦瓜解辣。」

崔可居捂住嘴si命摇头。

东方意风扶额,训戒道:「都十七岁了,还同孩子般怕吃苦瓜?像什麽样!」

崔可居的声音闷在手掌後替自己辩解:「我不喜欢苦的,不是怕吃苦瓜。」

东方意风正想再说什麽,掌柜及时敲门送来最後一道菜品:冰糖莲子汤。

崔可居动作很快,掌柜一放下甜汤,他立刻舀了一碗,喝之前不忘说道:「甜的也能解辣!」

东方意风无言以对,只能由他去了。他想,崔可居会瘦成这般模样,大约是和他挑食脱不了关系!

东方意风让掌柜带人将残肴剩饭彻下去,他对甜汤没兴趣,吩咐掌柜再上一壶龙井。掌柜应声退下。

崔可居捧着小碗喝甜汤,饭後食困地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那扇门後有张椅榻,去睡一会,下午附近有市集,等你醒来我们去逛逛。」东方意风指着崔可居身後说。

平日这时辰崔可居和喜宝已用完午膳歇晌了,他困得很,没仔细听东方意风说什麽,只听见有个能睡觉的地方。他放下碗拖着脚步往东方意风指的方向去,打开门看见一张椅榻,外衣也没脱地一躺上去便立刻熟睡。

东方意风不放心地跟过去,见崔可居抱着椅榻上的薄被睡得香甜,怕崔可居会着凉,东方意风脱下身上的外衫盖着他肚皮。

东方意风站着看呼呼大睡的崔可居一会,听见有人进入雅间才转出来,他关上房,对着垂手站在桌边等候的掌柜说:「传消息进崔府,查一查崔可居十一岁那年究竟是发生了什麽事。」东方意风坐回椅子上。

「是。」掌柜接下命令躬身要离开,东方意风叫住他:「肆虑,你莫非忘记本王不食辣?」

「呃,」喜来坊的掌柜,肆虑,闻言00鼻子,知道自家主子要算帐了,老实交待:「属下记得的。只是,有客人点了水煮牛r0u,还没出菜,那桌客人便离席了。属下想着,不能让王妃等太久,於是自作主张将那盘辣菜一同送进来。」

东方意风瞪着约莫二十出头岁,长相清秀,舌灿莲花的肆虑,低声斥道:「你个守财奴,不要拿崔可居当藉口!舍不得浪费你何不自个吞下去!」

说起他这个下属,他可是一肚子怨言!肆虑这人,办事妥当,能言善道--因此安排在喜来坊当掌柜,暗地里收集各种讯息,毕竟饭馆酒楼通常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就是太过贪财,恨不得能将一个子儿掰成两半用!他从不曾苛待过他们这些下属!每回来用饭,吃的不是被其他客人退掉的,便是乏人问津的!他可是这家店真正的主人!

「属下吃不得辣啊,再说,属下看王妃挺喜欢的,一口都没剩呢!」肆虑起初小声地回答,说到後头底气十足,铿锵有力。

东方意风被肆虑的强词夺理气得yu拿空杯砸他,尚未来得及动作,一道严厉的nv声响起:「肆虑不得无理!」随即一个劲装俪人推门而入。

听到这个声音,肆虑脖子一缩,老实巴交地对英王爷行了一个拱手礼:「是属下逾矩了,请王爷恕罪。」

东方意风没好气地睨了肆虑一眼,「得了,知道你只怕你头儿,下去把我交待的事安排妥当。」

他虽统领着暗部,但是实际管理者并不是他,再者他对自己的心腹很是宽容,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他对这些二十出头岁的年轻人很难威严地起来,这导致除了伍顾,其他人对他只敬不怕,没大没小。

身为他们的头儿,壹念,可不一样。壹念行事作风一板一眼,管理其他人非常的严格,暗部里少有人不怕她。

肆虑得到英王爷的恩淮,忙不迭地跟壹念报告:「头儿,我去办王爷交待的事了。」

壹念眉头一皱,冷酷地说:「办完後来找我领十鞭。」

肆虑可怜兮兮地看向英王爷。

东方意风见肆虑吃瘪,忍俊不住地咳了一声道:「欠着,自己记上一笔,下去罢。」

「殿下!」壹念美目一瞪,不甚苟同。

肆虑在英王爷发话後即脚底抹油般地溜了出去。

「无妨,肆虑本是贫嘴x格,他挨你那十鞭少说得躺上十天半个月,无需为了这点小事让讯堂群龙无首。」言下之意是,这事到此为止,要壹念别再捉着不放。

壹念只能接受,「是。」

「说吧,南蛮国情势如何?」东方意风抿了一口龙井,话峰一转谈起正事。

壹念张开嘴要说话,却听得门後的动静,「隔间有人?」

「崔可居在後头休憩。」东方意风补充:「他睡得很熟,不碍事。」

壹念表情微微一变,再开口时声音里满是苦涩,「属下听得城里百姓谈论陛下指婚之事,当真属实?」她心里渴求一个否定的回答。

东方意风也不知道是真的,或是假装没听出壹念的语气里的冀望,他笃定地回道:「千真万确,圣旨已下,婚期已定。」

得到自己不愿听到的回答,壹念失去冷静,忍不住提高音量,状似替东方意风抱不平地说:「崔可居不过是一介草民,身为男人面容又有残缺!陛下怎能如此对待王爷?」

「住口!」东方意风低声斥喝:「本王对你们不摆架子不表示能容忍你们对本王王妃出言不逊,再者,陛下之事岂是你们可议论的!」

东方意风维护崔可居意味浓厚,壹念只能收拾自己的情绪咬牙向东方意风告罪:「是属下失言,请殿下责罚。」

「罢了,你前去南蛮一趟想必也身心俱疲,你且回去休息,待明早再到书房详谈。」东方意风估0着崔可居大约也要转醒了,他不愿和壹念多纠结,手一挥直接赶人离开。

壹念自然知晓东方意风的用意,她咬着唇,即使不甘愿也只能遵从东方意风的命令:「属下告退。」

果然壹念离开後没多久,桌上半壶冷茶尚未喝完,崔可居便抱着东方意风的外衫,r0u着眼睛从隔间走出来。

他午睡一般躺半个时辰便会自己醒来,喜宝b较贪眠,假如不去喊他的话,他可以睡掉整个下午,直到用晚膳时分。

崔可居刚睁开眼,仍有些ga0不清状况,他坐着发呆了一会才醒过神,同时发现自己肚子上盖着件外衫,不是他的。

既然不是他的,那就是英王爷的。

经过一顿饭的时间,崔可居已经不是那麽害怕英王爷了,而且,英王爷大概是怕他着凉,因此脱了外衫盖在他身上。他的记忆里--除去十一岁以前的--没人这样做过,或许他娘亲曾经在夜里替他拉好踢掉的被角,可惜他不记得了。

所以,英王爷这样的举动,让崔可居在心里想道,其实英王爷意外地是个好人呢,那他嫁到英王府是不是真如喜宝说的,不会b在崔府来得差?

天真的崔可居在尚未证实到英王府会过b在崔府好,他先证实了英王爷脾气真的不好这回事。英王爷虽然是个好人,但是,依然不能让他对英王爷的坏脾气改观!

如果可以,崔可居还是不想嫁给坏脾气的东方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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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意风看着捏自己手手的崔可居,脑补了一只小鹌鹑低着头并且左脚踩右脚的模样,然後,再一次被萌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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讯堂老大肆虑从头儿手底下逃生後,急忙地逃离现场,潜入崔府找伍顾,

肆虑:伍顾,我告诉你,咱们的nv魔头儿回来啦!

伍顾:头儿回来了?

肆虑:是啊!主子正在喜来坊交待事情,头儿就突然出现,吓si我了!拍x

伍顾:不是,头儿回来,你这个掌管讯堂的人怎会不知道?

肆虑:………啊!那些该si的部下,我要去揍他们一顿!转身要离开

伍顾:拉住气呼呼的人你来就是为了告知我头儿回来了?

肆虑:呃,不是,是主子有事交待你。

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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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州王府接到从g0ng里传来皇太后病重的消息时,早一步得知并赶往皇城的陆勉正好在日落时分抵达清宁殿。

他悄声无息地落在偏殿门前,方yu伸手推门,门便由里头被拉开了。

「陆总管。」凤舞璇一脸淡然地提着g0ng灯朝他点点头,侧身让他进门。

陆勉不意外凤舞璇知道他的到来--要不知道,他才觉意外--他跨过门槛,迟疑地问:「……太后情况……?」

凤舞璇闻言关门的动作一顿,深x1了一口气後若无其事地合上门扉,转过身垂眸低声道:「不太乐观,太医说……就,这两天的事。」

陆勉没错过凤舞璇眼里的一抹红,以及声音里的颤抖,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随在她後面安静地前进。

昏暗的殿里没点烛火,也无g0ng人,整座清宁殿弥漫着无声的沉重感,若似杳无人烟之处。

凤舞璇领着陆勉来到寝殿门口,里头传来几声轻咳,她轻敲了两下门,语带哽咽地说:「陆总管来了。」

「进来。」

陆勉推门而入,凤舞璇替两人关好门後便离开了。

寝殿里头既明亮且暖和,空气中散着一gu药味。

坐在花厅棋桌旁摆弄棋子的太后,头也没抬地说道:「你一路是游山玩水地来吗?gui爬都b你快到。」

若非听出太后声里的虚浮,日夜兼程,还骑了东方意风的汗血宝马一路堪称马不停蹄、整路睡不上几个时辰的陆勉早就反唇相讥了,但看着消瘦许多的身影,他也只是皱着眉,没好气地碎念,「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

太后抬头睐他一眼,嗔骂道:「你那什麽表情?我整日看着舞璇那小妮子的脸se已够烦的了,你可别同她一样。不要再呆站那儿,过来和我下最後一盘棋吧。」

「你……」陆勉还想说些什麽,最後化为一声叹息。

他走过去在太后对座坐定,趁隙仔细端详了太后气se,看着面容红润,jg神奕奕,但他心里明白,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於是,他又长叹了一声。

「收起你的唉声叹气,我一口气还没咽下呢。」太后撇撇嘴,语气不满。

「你倒是看得开。」陆勉跟着撇嘴道。

「当然看得开,我这条命到底是捡回来的,倘若当年没姊姊那滴心头血,我岂能苟延残喘至今?再说,活到这岁数也算够本了,谁曾想我会有四个孩子,其中一个还是从我肚皮蹦出来的?」太后g回耳边碎发说着,说到後头不禁莞薾。

陆勉回想了一遍太后年轻时猖狂的行事风格,以及未进g0ng前的各种风流韵事,也不住点头称是。

太后没进g0ng前,在江湖武林有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非常响叮当的名号,叫做「疯罗刹」。这名号听着不好惹,实际上也非常不好惹,「疯罗刹」的行事风格只能用我行我素来形容,路见不平或是落井下石全凭她心情好坏,她心情好,把你踢下井,两手拍拍便走人,心情不好呢,踢你下井後,还会将井盖起来。所以呢,受过她恩慧的人有,但她得罪过的人更多。

至於男nv关系上,那更jg彩了。

就如同太后的闺名,在感情世界里是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花花蝴蝶,身边来来去去的男男nvnv不总是能好聚好散,多的是情人不成,变仇人的。

「所以呐,哪有什麽好看不开的?如今我四个孩子皆安全地在远方,我妹妹有了个好归宿,我也没啥好放不下的。更何况,姊姊答应过,会在h泉彼岸处等我的。现下阿风有可可陪着,人又在皇帝伸手没那麽好构得到的南州城,我也能安心地下去找姊姊了,再说了,我可不想便宜了东方子敬,让他又能独占姊姊好些年。」太后说到最後,口吻充斥着不满。

「……」陆勉听着前头还算正常,後面十分不像话的话语,无言地落下一子问,「东方子敬好歹和你夫妻一场,你那语气,能不能别像在叫仇人啊?」

太后忿忿道:「不能!」

陆勉翻了个白眼,「我就不懂了,你那麽讨厌他,怎麽有办法和他生孩子?」

「哎呀,吹熄烛火,眼一闭就--」太后话说到一半便被气急败坏的陆勉打断,「停,你们床笫密事我不想听!」

太后呿了陆勉一声,「是你自己要问的。」

「我问的是这个吗?」陆勉气得吹胡子瞪眼。

相较气呼呼的陆勉,太后从容不迫地端起杯盏抿了一口压下喉中腥甜,慢悠悠地开口,「我怀阿离又不是为了东方子敬。至於,能忍受和讨厌的人同床共枕……如果不是最想要的那一个人,和谁共度gxia0都无所谓。」

陆勉自然知道太后愿意委身东方子敬,甚至生下东方子敬的血脉,全都因为「那一个人」的一句话。可他仍不明白,「为何你明明心有所属,还能像只花蝴蝶流连万花丛中?」

太后放下杯盏,手肘支着棋桌地托着腮,看向窗外黑黝黝的花园,像是喃喃自语地说:「因为得不到啊,」她就着侧脸的姿势斜睨陆勉,语气丕变,戏谑他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会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守身如玉啊?」

「我、我--」太后的话让陆勉瞬间涨红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话来,最後脑羞成恼地吼道:「这棋还下不下了啊?」

「下下下,哈哈咳--」太后笑得咳了起来,她拿着帕子掩嘴侧身连咳好几声方停下。

陆勉看着太后细瘦的肩膀不停抖动着,被嘲笑的恼怒顿时抛诸脑後,他满是担忧地开口,「欸,你--」

「没事。」太后说得云淡风清,陆勉盯着染红的帕子,心里实在很想说,你都吐血了还没事?

太后顺着陆勉的视线瞥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帕子,不以为意地补充:「暂时si不了,至少……等我把交待完後事,我才能安心地撒手西归。」

「交待後事……」虽知如此,但亲耳听闻,犹是令陆勉不免一阵唏嘘。

太后理所当然地说:「我叫你来自是要交待後事,难不成只是要与你下棋啊。」

陆勉听着太后说得那样洒脱,十分不是滋味,他撇撇嘴角,大手一挥喊着,「下棋下棋,专心下棋!什麽事都等下完这盘棋再谈!」

说是要专心,但陆勉一整个心浮气躁,根本无法静心思考棋步,被太后杀得兵败如山倒,他手执白棋迟迟落不下,无论哪边都是si路。

太后嘴角带笑地讥嘲道:「你这棋技,去了南州城几年,不进反退,怎麽,可可不陪你下棋是吗?」

「哼,让可居那孩子陪我下棋?我想倒是想,但得先问问你儿子肯不肯放人!」陆勉捏着棋子噘嘴抱怨。

这话酸得很,太后听了抿唇偷乐着,见si盯着棋盘垂si挣扎的陆勉无法落子,也不催促,反而从身边搁着的百宝盒里掏出两样东西放到桌上,推到陆勉面前。

「这是?」陆勉看着眼前的物品,一个写着密字的木牌和一束黑发,不解地问。

太后点点十分仆实、豪不起眼的木牌解释:「这是姊姊留给阿风一批si士,人数不多,约莫十来个,我答应过姊姊,将si前方能交还令牌。如今,也该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啊?」陆勉闻言,露出了个非常诧异的表情,不可置信先皇后手里竟然有着一批si士。暗卫的就算了,si士可是完全不同层级的。

太后看着好笑,「怎麽,你以为姊姊是谁?她可是司徒家的人呐,打小便是作为皇后养大的呢,不过是在g0ng里藏了几个si士,有何需得如此大惊小怪。」

「……这种、守卫森严的地方,用得着si士?」陆勉张口结舌了半晌才吐出他的疑问。

「就是在这种地方才更需要si士。」太后理了理发鬓,语气淡然地说:「皇g0ng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所在,能稳坐在皇后位置上的哪个人没几个保命的手段?能统领後g0ng的哪个nv人是简单的角se。姊姊不是,皇后不是,连看似天真浪漫的太子妃也不是,nv人间的争斗,可不会b你们男人逊se。别小看nv人了。」

「我没小看nv人,我只是、只是……」

「嗯?」太后挑眉等着看词穷的陆勉憋不憋得出什麽话来。

只是个不出所以然的陆勉,讪讪地指着另一样东西转移焦点,「这又是要g嘛的?」

「那个呀,」太后伸手拨弄了一下那束发,说:「我si後不入皇陵,舞璇和曹华会押着我的棺回凤城,所以要托你进入皇陵放到姊姊棺木上,放眼天下,能将皇陵当作自家後院随意进出,来去自如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陆勉没理会太后话里的揶揄,面上神情复杂地启唇,「你……」

「我呀,这辈子不能和姊姊结发,只能寄望下辈子了。」太后双手交叠托着下巴地看向洒落一片月光的花园。

陆勉也跟着朝外看,语气踌躇地问:「……你就没怨过她吗?」

「怨?我为何会怨姊姊?」太后眼眸微睁地瞪向他,显然十分不解他的问话。

「因为她一句话,你被拘在这里;因为她一句话,你委身东方子敬,并生下他的血脉。想当年,你可是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令人闻风丧胆的疯罗刹,如今却是个只能止步於清宁殿殿门口的凤舞蝶。」陆勉的语调中不无感慨。

太后轻笑一声,「我说过啦,我怀上阿离又不是为了东方子敬,是要给阿风作伴的。至於和东方子敬那si人脸同床,要不是他上过姊姊的床,我才不睡他呢。」後半句语气之嫌弃一点也不藏。

「……你用词非得这麽粗鄙吗?」

太后对於陆勉的数落充耳不闻,继续说道:「你认为我是被拘在这里,事实上,倘若当时给了被仇家暗算而身中致命之毒的我一滴心头血解毒的姊姊,没要求我进g0ng陪她,我早不知曝屍在哪个荒野啦。毕竟,我仇人多是事实,会被暗算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若不是姊姊的庇护,我哪能坐在这和你下棋瞎嗑聊?」

「…………」已经不想再对太后用词说些什麽的陆勉选择无言以对。

「说到底,我这条命是她给的。她不只给了我一条命,还给了我许多我没想过的,所以,我怎麽会怨她?我ai她呀。」太后像是在缅怀什麽地沉默了半晌,再开口话峰一转,反问回去陆勉,「换我问问你,你怨姊姊吗?」

压根没深思过这个问题的陆勉闻言愣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这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江湖上哪个门派不巴着求你入门入派的,不也因为姊姊一句话,而化身成n爹,不只n大阿风,还n大了一整个暗部的孩子们。你原本可是能在江湖武林大放光彩的盟主,如今还不是大材小用地在区区王府里g着总管。在你眼里,我看着像是被拘在牢笼里的蝴蝶;在我眼里,你倒像被困在平地的鸿鹄。但,真是如此吗?」

陆勉抿着唇,没有回答。

此时一阵风带来一gu花香,两人探头往窗外看,只见不远处一排昙花悄然地在月下绽放。

太后趴在窗台上欣赏少有的美景笑说:「真是便宜你了,我在某株昙花下埋了一坛nv儿红,你离开时记得去取出来。说到这些昙花啊,可是我当年搬进清宁殿後亲手种下的,顺手埋的nv儿红也是为了等着花开时喝,没想到,这一等,等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开了花,却喝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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