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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伍、

 

当东方出现瑰丽的朝霞,初生的晨光透过窗外的梧桐树,在屋里含ba0待放的花蕾上斑驳洒落,宁静而淡雅。

一个生气b0b0的早晨,就着生理时钟清醒过来的顾言默,顶着泼墨般重彩的黑眼圈走进浴室洗漱。

那个失了神智的自己,那个血染的黯然神伤,当海已不蓝,那些裂痕便再无法缝补。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顾言默再次陷入茫然。

他敲响程子曦的房门,然而过了半晌,房内却毫无动静,

顾言默心里突然一个激灵,他拿起手机按下号码,就听见程子曦的手机在房内响了起来,又一会儿才终於接通,电话那头却没有回应,只有程子曦低低的喘息声。

听到程子曦的低y,让顾言默恍惚,忽然之间,一gu经年不曾再出现,难掩的不安情绪涌上,占据了他的心头。

挂掉电话的顾言默咬牙忍下破门而入的冲动,快步跑下楼梯,正巧碰见老板从他房里出来。

借到钥匙,顾言默颤着手却怎麽也对不准钥匙孔,最後用另一只手勉强扶住才好不容易听到门所打开的声音。

一开门,就见程子曦迷迷糊糊躺在床上,棉被已被踢到床角,流了满身黏腻的汗,眉宇深锁,发出阵阵难耐的低y。

这个场景让顾言默的心脏像被掐住一般,闷着,痛着,停止了跳动,彷佛又触到曾经的冰冷,那是他束之高阁尘封的疼。

顾言默踉跄地走了进去,走到床边他轻轻抚0了他的脸颊,掌心传来烫手的温度恍然惊醒顾言默颠簸的心,同时也如大石沉落一地。

热的,烫的,高於常人的t温。

被他憋在x口的气息一gu脑儿吐出,终於得以喘息。

然而程子曦脸上难受的神情却仍不允许他放下心,一颗心再次被提起。他帮程子曦调整了下睡姿,让他平平稳稳的躺好,又去浴室把毛巾打sh,将程子曦擦得清爽,再给他盖上被子。

但摆脱黏腻的程子曦看上去并没有抒缓一些。顾言默想到自己昨天晚上本就该去帮他买感冒药,而现在更觉再不能拖下去。

不过顾言默这才要起身,程子曦就软软的拉住了顾言默衣角,嘴里含糊道:「不要……走……」

顾言默0了0程子曦的额前的浏海,温声哄着:「没事,我就去买下东西马上就回来了。」

话毕,程子曦放开手,顾言默抓了外套便大步往外走去。下了楼梯,就见楼梯旁的厨房飘着缕缕炊烟,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

「起得那麽早啊,昨晚睡得还好吗?」厨房里老板娘正煮着早饭,见顾言默下楼来,便一如昨天的热情招呼他。

「早安,这里很舒服。」顾言默礼貌的回应,虽笑着但仍掩不住脸上的焦急担忧。

老板娘看他的表情了然道:「你朋友他还好吗,有没有感冒?」

顾言默也知道老板娘是看出了他的表情,对自己的失礼不好意思道:「好像发烧了,我正准备去给他买点药呢。」

「哎,真怪昨天那场大雨。」她皱了皱眉,手里还是持续搅动着炉上的锅子,「正好我给你们熬了粥,闷一会儿你回来的时候就差不多可以带上去吃了。」

「真是不好意思一直麻烦您。」顾言默赶忙道谢,嘴上的笑容又更开了点。

老板娘笑了笑,「这没什麽的,就别客气了,有什麽需要的尽管说啊,你赶紧去吧,他还等着你呢。」此时稀饭也煮好了,她关了火说︰「我就放锅里,回来记得自己装啊。」说完便从旁边的冰箱倒了杯牛n,离开时她拍了拍顾言默的肩,就回了她的房间。

程子曦突如其来的这场病,才让顾言默发觉自己有多麽不用心,之前一个人的旅行总想着自己多加小心就好,便只带着一些简单的外伤药在身上,也没多想要准备些救急药品,甚至连最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没有,但现在多了个旅伴,要相互照应就少不了要多点准备。

很快地,顾言默大包小包买了不少药品回来了。他是按着药局里最详尽的医药箱买的,外敷内服应有尽有,就连店员都觉得要这麽严重不如直接送医院了吧,但有了这次教训,顾言默便觉得防范未然,还是备着好。

顾言默先是把东西提回房间,随便往桌上一扔,再挑出等等要给程子曦用的,就下楼去厨房盛老板娘特地给他们煮的稀饭。

灶台上,一个拖盘上放着一叠一叠小菜,全是不刺激好消化的,还有一张纸条,字迹温碗一如写它的人“小顾,这早饭趁热吃,小曦感冒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顾言默看着脱盘上的两副碗筷,眼神难得温柔的笑了。

回到程子曦的房里,程子曦依旧乖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顾言默看着他身上的被子仍好好地盖着,这才松了口气。

他把早饭放到桌上,看程子曦还毫无生气的烧着,是没办法自己起来吃了,想着他吃完饭还要吃药,顾言默便也没有犹豫,打算就让他坐在床上喂他。

顾言默把程子曦横抱起时,突然的挪动让他不怎麽舒服地低y了一声,便自然地想调整下姿势,浑身无力的他顺势把头埋在了顾言默的颈窝,好似在贪婪的汲取男人的气息,属於程子曦sh热的呼x1一gu脑儿地喷在顾言默的颈间。

程子曦的一个扭动,让顾言默的手下意识紧了一紧,结果竟好巧不巧地,这个动作让程子曦柔软的嘴唇正好扫过了顾言默颈间最敏感的地带,一gu温热的su麻从颈窝传来,一个晃神後顾言默红了脸,赶紧把程子曦放下。

让他後背靠着床板,中间再垫了个枕头,还算是舒服的姿势,「先喝点粥,吃完再吃药。」

顾言默端起稀饭,坐在床沿,看着程子曦吞咽的节奏,小心翼翼的一口一口耐心喂他吃完。

「含着。」还习惯着刚才喝粥的节奏,这会儿听到顾言默的声音,程子曦便想也不想地张开了嘴。但感觉到一个不同於热稀饭,冰冷的东西被塞入嘴里,程子曦睁大了眼,是顾言默把t温计放了进去。

「哔。」拿出温度计,38度半,果不其然程子曦发烧了。

顾言默看着温度计皱了皱眉,倒了杯水和感冒药、退烧药一并递给程子曦:「先吃吧,一会去医院。」

程子曦接过,皱着脸吞了药,像是怕打针的孩子般,苦了脸,瘪了嘴:「我没事……不用去医院吧,吃过药一会就退烧了。」他说话的声音还有着重重的鼻音,听上去黏糊糊的。

顾言默拗不过他,也看程子曦吃完饭明显jg神了许多,只得同意再观察观察,便答应如果半天後还没退烧就一定要去。

听到不用去医院的程子曦,彷佛得到一颗糖的小孩,烧红着脸呆呆的笑了。

想起刚才程子曦拉住他的衣角,顾言默便说:「你睡吧,我在旁边。」他让程子曦躺好,又给他掖了掖被角,就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吃起早就凉了的早饭。

静谧的房里,和煦的暖yan穿过紧闭的窗棂,透着窗帘朦胧地铺在床畔,不一会儿程子曦的呼x1渐渐平稳。

吃完饭的顾言默收拾了碗筷,便蹑手蹑脚地拿了本书,翘着脚坐在沙发上看。

“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要去接你。”

我不愿送人,亦不愿人送我。漫长的黑梦,止不住、尝不尽的泛n,回忆的枷锁紧扣,他在迷蒙中拉扯。

被高烧垄罩的梦似乎特别漫长,梦里的是程子曦初上高中的时候。

程子曦发现自己的x向就是在高中,那时候他高一。

身为一个正值青春期,对异x1ngjia0ei往充满好奇而躁动的男孩,程子曦也不例外,只是让他心头小鹿乱撞的不是班里的聪明nv孩,也不像其他男同学喜欢下课跑到别班走廊偷看可ai的校花,礼貌极好的他更不会对着哪个发育b较好的nv孩吹口哨。

如此有小小绅士风范,又长得白白净净的男孩,自然也会收到不少nv孩投s的ai慕眼光,甚至有些主动些的nv孩还会把粉红se带有香水味的信,偷偷藏在他的ch0u屉里等他发现,期待他回应自己的心动。

但他通常都只会再看完之後,默默的把信收到一个盒子里。

开始那些nv孩偷偷躲在角落,紧张的看他拆开自己的信,发现他认真地看了许久,又仔仔细细地照原本的褶痕折回去时,她们都以为自己可以得到一个令人开心的回覆,但她们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却迟迟等不到程子曦的一点点回应。久了,多了,她们才知道或许这只是他对她们心意的礼貌和尊重。

面对这样一个认真对待她们心意的男孩,虽然她们的感情并没有被接受,却也让她们满足了,因此只要是跟她告白过的nv孩,都能继续跟他当着朋友。但看在其他青春期男孩眼里却不是这麽回事了,他们渴望得到nv孩们的关注却得不到,而他得到了却这般冷冷淡淡的,在他们看来就变成了程子曦在骄傲了。

正当所有人都为他怎麽能在面对纸片般飞来的情书还依旧淡然处之而困惑时,只有程子曦自己知道其中的原因是因为会让他心动的是一个总是温和的男人。

他是学校里的表演艺术老师。一个文质彬彬、五官jg致的漂亮男人,说他漂亮其实一点也不为过,略带小麦se的脸上总是翻映着不过分的笑容,笑起来时眼睛更加的炯炯有神,眉毛浓密有型,鼻子高挺,头发微卷,身高是标准的八尺,肌r0u线条不夸张但配着衬衫还是看得出来非常流畅。

那时程子曦的身高还没完全长开,却也有一米七,他还曾经幻想着以他当时的身高站在老师身边,可说是最搭的身高差。

而男神一般的老师,想当然耳也有一大票nv学生为之疯狂,但程子曦也不甘示弱,身为男孩的他,拥有着天生的优势,老师也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年轻人,便跟他这个“上进”又有潜力的学生更加没有距离。

程子曦是艺考生,因此跟老师相处的机会也b一般人多,日子长了逐渐熟稔之後,凡是休息时间和课後,只要在教室看不到程子曦的身影,就一定可以在练习室找到他,久而久之他跟老师的关系也越来越亲近,甚至亲密。

两人独处时,有时老师会奖励似的00他的头,看到他吃饭吃的嘴角带饭时,会用手指帮他擦掉。其实他知道老师是个异x恋,还有一个从大学就在一起的nv朋友,因此他很知足的珍惜这些亲密但不逾矩的相处,只要偶尔出现一次就可以让他高兴一整天。

但好景不常,他渐渐发现,学校里有些nv孩子,会在看到他和老师走在一起的时候一直盯着他们偷笑,起初他并不以为意,直到後来开始有一些恶作剧在他身上发生。

或许是刚刚情窦初开的他,看老师的ai慕眼神太没有遮掩,又或许是老师对他宠溺的眼神太过特别,这些种种终於打破了那些奉老师为偶像的学生,心中的一座座醋坛子。

一开始的恶作剧确实不严重,不过就是一些拿粉笔在他桌上写写画画、偷拿走他的作业簿等等诸如此类的“小玩笑”,但後来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那些原本就看他不顺眼的男同学也开始明的暗的一起针对他,球场上故意撞他、在他经过时故意绊他、传一些恶意的言论诋毁他……

只是即使这样了他仍不为所动,好像这些都不是发生在他身上,这让喜欢他的朋友都快忍不下去,不过又能怎样,当事人自己都不在意了,旁人还说什麽,也只能防止他们更过分了。而这些看在从小到大被欺负了,只会把自己关起来偷偷掉泪的路天明眼里,想着打小保护他的晨曦曦现在竟然被欺负成这样,他简直想揍人了,但每每火山爆发又都会被程子曦拉住。

其实程子曦并不是不反抗,只是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恶言恶语,因此当他看待这些小孩子开的幼稚玩笑时,他选择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但这不代表他会一直任他们为所yu为。

这之间偶尔会有人挑衅地找他约架,他都会正大光明的去。程子曦从小保护路天明,知道他有自己帮他出头,但自己终究只有自己,因此他一有时间就会去道馆练柔道,平时当锻链修身,必要时自卫防御,所以拥有黑带的他论起打架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对一起来总能让他们消停一阵子。

虽然如此,但显然他对以柔克刚太过贯彻始终。

直到後来他才深刻知道,是他小瞧了所谓谣言的力量,以及寡不敌众时的无能为力。

有人说︰「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一群人相信着一样的事情时,那就会变成真的,真相是什麽一点也不重要。」

就在恶作剧消停了许久,久到他以为是他们对自己的幼稚行为觉得无趣了的某天,酝酿已久的当他看到学校所有公布栏上,贴满了他跟老师的照片时,终於为接下来响亮的引爆,燃下了最後一根导火线。

大部分照片其实还好,不过是一些只有有心人仔细看才看得出端倪的抓拍,甚至有些还拍的不错,看着有那麽一些浪漫唯美的氛围,有些是他们并肩漫步在校园、有些是他们在练习室说笑吃饭,每一张都是确有其事,其中可以做文章的也就是程子曦藏不住的眼神,如此而已。

但其中有一张明显就不是那麽有善意了,那是一张两个人拥吻的照片。镜头是从很远的背後拉近的,因为放大倍数过高,洗出来变得模糊不清,但从画面中两人的身材还是可以分辨的出是两个男人,而且显然那个人很有心,照片里的人从发型到身材都和程子曦跟老师有七分像。

如果照片清晰,程子曦还能辩白,但如今面对这样一张隐s意味极重的照片,程子曦可说是百口莫辩,处於一个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的状态,更不用说这张照片就被贴在那些他们二人特别清晰的照片堆里,自然而然就会让观者心里更加笃定两人的身分,而放在一起看便也更添了这些照片中两人之间弥漫的暧昧气息。

而这麽宣传似的大动作行为当然不再只有学生看到,没有太久便也终於x1引到学校各方的注意了。

在事情发生之後,程子曦的脑袋空白了,他不知道该怎麽处理,该做何反应,他只知道老师一定都知道了,知道他一直以来对他不纯洁的想法,一定觉得他特别恶心吧,就像那些同学们私底下传的,他们在自己桌上写的。

就在那天晚上,他又做梦了,他听到了之前那段时间,他每天晚上梦到老师时,那句他总是努力想听却怎麽也听不见的话。

梦里的老师依旧笑着,但他说出来的话却生生把程子曦吓醒了,他说︰「你能离我远一点吗?你让我觉得很恶心。」这次每一个字都如此清楚,但他却b过去的任何一天都希望自己没有听清。

他这才知道,原来面对那些言论骂声,他并不是不在乎,反倒是特别在乎,特别害怕,只是因为那时候身边有他最喜欢的老师,所以他不敢表现出这些惧怕,他怕自己的感情被老师知道後,老师也会这样看他。

不安随着被点燃的火光占据他的心头,但同时他也知道,这件事恐怕要给老师带来麻烦了,而这个麻烦竟是在老师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自己不该有的感情泼了一身脏水。因此对於这个即将引爆的炸弹,程子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再给老师困扰,很快地他就想好了一套说词,是他所能想到对老师伤害最小的说词了,随时等着学校的人叫他去问话。

等待的这段时间,他很忐忑,觉得心里变得非常空虚,不知这是在逃避还是这是他保护对方的方式,总之他咬牙踩下每一次想去找老师的念头。

程子曦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去找老师了,上到老师的课时,他总是不敢看老师,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他便一溜烟就跑出教室,即使老师在後面叫他,他也装做没有听到地走了,他生怕自己如果停下来,会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直到这天中午,同学都已经回家吃饭了,班上只剩下程子曦和路天明。当他们正要背起书包,程子曦一回头见到窗边的目光就愣了神。

路天明延着程子曦定住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老师站在门外,程子曦这段时间这样假装镇定他怎麽会看不出来,现在看来心想也好,便了然地拍了拍程子曦的肩说自己先回去了。

随着路天明的脚步声远去,教室又逐渐恢复了宁静,老师带着一如既往温和的笑走到程子曦面前,这个瞬间程子曦看着老师依旧灼灼动人的笑眼,微风轻抚过面颊,彷佛时光倒流,回到了事情发生之前。

「老师……我……」程子曦懦懦的开了口,却被老师突然抬起的手打断。

又是恍如过去的错觉,但老师一下一下抚0着程子曦额前的浏海,掌心的温度却无b真实,像是鼓励,像是赞扬:「我都知道,你很好,你做的很好,不要担心,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没事了,不要怕,不要怕……」

他一句一句不断重复的“你很好,不要怕。”终於安抚了程子曦的心,也让他的眼泪终於溃堤。

顷刻间沉积许久的情绪得以释放,程子曦像是飘流的遇难者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浮木,他往前一步抱住了老师,在老师的怀里用每一次啜泣的空隙努力汲取老师的温暖,渴望这个温暖可以捂热自己失温了冰冷的身t。

老师被他用力撞上来的拥抱愣了一下,但僵住的手快就反应过来了,他没有回应程子曦的拥抱,只是把原本抚0浏海的手改移到背上轻拍,嘴里仍旧不停说着同样的一句话。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他们都忘了吃饭。末了,程子曦放开老师,看到老师还是笑着,眼神在透过帷幕的午後yan光照s之下,看起来b平常更柔和了。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程子曦的心都沉甸甸的,老师最後的话不断在他脑海回放,「永远记得,你没有不对,子曦,再见了。」程子曦不知道为什麽,老师轻声细语的话语,此时在他耳里却像一把一把针刺入他的心脏。

直到隔天早上,他才知道这奇怪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第一节下课时,路天明跟他说,老师离开了。听说这段时间学校无数次找老师约谈,也曾经想找程子曦的父母谈谈他们儿子早恋跟发展师生同x恋情的问题,但这才发现程子曦入学时填的紧急联络人栏位竟是空的,得知这件事的老师似乎是一个人把所有事都揽了下来,说他从头到尾都不知情,把话说si了,也不让学校单独找他约谈,只另外找了那些恶作剧的同学,因此在老师离开的同时,那些同学也各自得到了他们应得的处分。

听到一切真的都已经结束的程子曦,心底燃起无尽的酸涩,前所未有的窒息感袭来,终於将他锁进了禁锢的桎梏中。

不到一个星期,程子曦办好了转学手续,离开了这所学校,再没有回头。

在数不尽的事态变迁下,岁月无情地拨弄凡世的尘氛,将所有已失去的,有距离的,化作灰烬,飞扬到世间的各个角落,在此地留下一抹人事已非的空。

突然一阵黑暗垄罩,伸手不见五指,程子曦好像看见了触不及的远方有一个光点,从那个光点传出了一个温暖人心的声音︰「永远记得,你没有不对,子曦,再见了。」声音消失了,光点也随之消失。

不久後,又出现了一双会发光的手,手上有一些细细的皱纹,指节处似是因为经常用力而变的微微鼓起,程子曦的意识想要伸手去抓,却在这个瞬间又消失了,突然程子曦喊出了一句:「妈妈。」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让他自己震惊了一下,彷佛在他的浅意识里就是知道那是妈妈的手。

最後当他缓过来时,整个空气飘散了一gu菸草的味道,温暖的好像有太yan照拂,这时程子曦发现这个空间不再那麽黑暗恐怖了,之後菸草燃烧的味道跟声音再没有消失过。

听到程子曦发出一声轻哼,顾言默隐隐约约听到的是,「uaua」

顾言默倏地站起来走到床边,「怎麽了?哪里不舒服吗?」他轻轻地拨了拨程子曦汗sh的浏海,程子曦皱着眉头在睡梦中呢喃。

不过才过没一会儿,或许是梦魇不再那麽痛苦了,他便又再次陷入沉睡。顾言默不放心的把掌心覆上程子曦的额头,这才发现他已经退烧,面se也不如早上苍白,反而因为刚刚退烧发汗脸se红润了些。

顾言默嘴角微g,松了口气,发现望着程子曦的自己,或许是经过一早上的折腾,竟已一扫先前的y霾。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原本冷峻的眼神现在是多麽温柔似水。

经过一下午的休息,程子曦也退烧了。

身t向来不错的他,睡了一整天,又发了一身汗,还有顾言默的细心照顾,病便也好的七七八八了。

窗外红日西沉,落下重重暮霭,越过窗棂,丝丝缕缕的霞光像碎金一般,g勒着顾言默的脸庞,平静了愁,没了忧思。

就在程子曦不知第几次偷偷睁开眼睛的一小缝时,他看到顾言默翻书的手停了下来,捧着书整个人靠在沙发椅背上,似笑非笑地撇了自己一眼,就在四目相交的同时,程子曦反应极快地闭上眼睛。

正在心里默默祈祷顾言默没看到的程子曦,手紧紧地攥着棉被,但显然命运之神也不站他这边,因为下一秒他就听到顾言默说话了。

「反应挺快的嘛,醒了就醒了,我还能不让你睡吗。」说着就起了身,走到床边用书敲了敲程子曦的手,「抓那麽紧g麻,还不放?松一松。」

他的语气平淡,听上去还有点轻笑的感觉,顿时就让程子曦这个病人有点不满了。

不过气还没发出来,又被他生生吞了回去,因为顾言默的手贴上了他的前额,凉凉的手才抚上来,程子曦这两天昏沉时的记忆瞬间回笼,从小到大他哪一次生病不是自己照顾的自己,一颗心被捂暖了的他感觉自己好像又烧了起来。

「烧是退了,可是脸怎麽还这麽红,再睡一下吧。」顾言默声音低沉的讲完,就帮他拉了拉被子,站直了起来,似乎是要回自己房间了。

看到这里,即便顾言默让他再睡一会的语气多麽温柔,程子曦也不乐意了。其实他早就醒了,只不过当夕yan无限好的画面在他眼前铺开,他便不舍得时间就这麽流逝了,奢求墙上的钟摆稍作停留,能让他多温存一下,这才装睡了一会。

不过现在好了,既然都被发现了,才开始享受旅行的程子曦,当然也就不会甘愿浪费时间这样一个人无聊躺着了。

「顾言默。」他直起身子坐了起来。

「嗯?」听到他的叫唤,顾言默在门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谢谢你。还有……」程子曦有点心虚地不敢看他,想着自己说的话怯怯的。

正当顾言默以为程子曦是因为害羞,不好意思说感谢他的话,正想怼一下他是小孩吗,说话还结结巴巴的时,接着程子曦嘴里蹦出来的话果然让他脸黑了又黑。

多年以来不是绷着脸,就是职业笑容的顾言默,基本上都是不带感情的,因此突然带起感情的沉下脸也是挺可怕的。

程子曦努力压下身上竖起的寒毛,像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样,先是深x1了一口气,然後一gu脑儿终於说出来了:「还有……我们晚一点一起去市集走走好不好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害怕提议被否决的程子曦,聪明地把非今天不可的理由一起说出来,也在後面成功收到了顾言默一句不怎麽真诚的赞许:「不错,理由挺充分。」

程子曦小心翼翼抬头看他,眼里透着些许期待。

「所以……」

「不行。」

「为什麽……」

看他这态度,一副如若今天自己不答应,绝不罢休的架势,顾言默从房间里的小冰箱拿了一颗苹果跟桌上的小刀,坐回沙发开始慢慢削。

「拜托啦,我年轻力壮的身t素质可好了。你看我都好啦!」程子曦跳下床就要展示自己的身t素质。

「……」

看着程子曦蹦跳着扭腰甩手,顾言默突然觉得两个小时前的自己有点傻。那时候程子曦整个人蜷缩在棉被里直哆嗦,眉头紧皱,嘴里还念叨着什麽,不知怎麽的,顾言默看着他,彷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猛然攥住了他的心脏。

现在看来,真傻!

而面前这个半斤八两的傻瓜,仍在不屈不挠地努力说服他:「我最期待的就是这个市集了,一年就这一次而已,错过就没有了……好不好……」

顾言默把削好的苹果塞到程子曦手里,终於屈服,无奈的点头:「行吧,不过前提是去到不可以乱吃东西。」

看顾言默终於松口,深怕他反悔,程子曦马上点头如捣蒜,举着一只手做发誓样:「绝对不乱吃东西!你放心!」

顾言默看他笑得灿烂,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距离他们约好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顾言默已经回房间了,程子曦先用了一个小时,慢悠悠地把身上黏腻的汗洗一洗,终於身t舒服了,心才真正神清气爽了起来。

瞥了眼墙上的挂钟,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秒针孤单的走,彷佛度秒如年,竟然还有一个钟头,没什麽事好做的程子曦决定下楼转转。

「小曦啊!好点了吗?」老板娘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眼就发现是程子曦下来了。

「我好多了,谢谢您。」程子曦连忙点头,不一会儿又像想到什麽似的,讪讪道︰「对了!那个姜茶跟稀饭……真是不好意思,还让您特地给我做。」

「不用谢、不用谢,那又没什麽的。」老板娘摆了摆手,面上笑得很开心。

「不过……那姜汤不是我做的喔,我只提供了厨房而已。」

程子曦震惊的睁了睁眼,既然不是老板娘做的,那是谁煮的便不言而喻。但程子曦还是恍了神般自言自语︰「顾言默……」

老板娘看他的样子笑而不语,神情让程子曦觉得有点熟悉。七年前高中的过往再次划过脑海,那曾经是一个美好的开始,但结果却不尽人意……

街边闪烁着霓虹的异彩,张扬地点亮这个城市的夜。

人cha0涌动的街道上,每个分叉、每个角落都充斥着热闹的笑声,吞噬了这个夜的寂。

顾言默和程子曦并肩走着,五彩斑斓的灯火笼住他们,似乎也悄然无声地将这里的欢笑一同渗进了他们尘封的心底。

忽然之间,周围的人们似被某个摊贩的叫卖声所x1引,突然如cha0水般蜂拥而来的人们冲开了两人,混乱之中有人绊了程子曦一脚,程子曦一个趔趄,顾言默拉住了他。

「小心一点。」顾言默低沉的声音,皱着眉。

这一个皱眉让程子曦有种错觉,他依稀觉得顾言默不再只是一贯的礼貌微笑,他的表情好像越发生动了,这样的想法让程子曦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顾言默拉着他离开人cha0,彷佛时间的洪流停止了,停滞的时间顺道把四周变成黑白,唯一的se彩只剩顾言默宽广挺阔的背脊,以及拉着他厚实温暖的手掌。

掌间细密的温柔,搁浅了程子曦孤独的荒漠。

从来他都是独自一人,无论小时候初识路天明时、高中踏出校门後不敢回头一望的心,亦或是那时的车祸。

种种回忆,拉长千万里,都是,孤独的。

很快出了人群,顾言默停下脚步,藏在身侧没有牵程子曦的那只手握紧了拳,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他放开了程子曦的手:「不好意思。」

一句不好意思,程子曦看着眼前人的背影,好似喧嚣浮华之下,却带着淡淡的寂寥。

突然身後一个重量,制住了程子曦的步伐,他愣睁了下。

顾言默走的很快,又不知道在想什麽,完全没发现程子曦在後头没有跟上:「顾言默,等等!」程子曦看他越走越远,连忙叫住了他。

看他终於停下脚步,这才回头看。一回头他就看到一个男孩拉住了他的衣角,小孩软软白白的手虽小,但却有力地紧紧攥住了他的外套。

小男孩睁着黑亮的眼睛抬头望着他,脑袋上蓬松的头发像春天的草原随风舞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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