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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出生/捡到新奴隶

 

“不花刺——不花刺——”

声音从遥远的地方飘飘悠悠地荡过来,到达目的地时已经不剩几个音节,草原太广阔了,幸好风愿意捎它一程。

不花刺转头,他手上挥舞着马鞭,迎风发出一道又一道破空声。

穿着暗红大袖的男孩小跑过来,身上串成长链的珠石随跑动叮当作响,手腕处系着的豹尾也俏皮地甩着。御风的狐裘包裹了他的大半张脸,衬里用了保暖的长羊毛,可他的脸色总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寒冷苍白,让人想用手给他捂得热乎些。

他跑上草坡,这时不花刺能够看见他了。

“大王子!”

不花刺举起马鞭,遥遥地回应男孩。

他的声音要洪亮得多,又一股风掠过草原,压出一层一层的浪。

“不花刺,我弟弟出生了!”

男孩高抬双手一个猛子扎进不花刺怀里,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快回去,我要去见弟弟!”

无奈地接住了吕千阳,不花刺只是被撞得肩膀往后晃了晃,两手顺势托在男孩腋下,放回了草地上。

他蹲下和小王子殿下讲道理:“大王子,你的病才刚好,不记得前几天怎么复发的了吗?你现在需要静养,下次等我过去找你就好了。”

“真要静养的话阿爸就不会让我出来了,”吕千阳反驳,蓝得好似星空的眼睛望着他,“你又不是没听见其他人说什么,他们看见我骑马射箭才不会多嘴。”

不花刺沉默了。

王子殿下说的是不争的事实,草原上的男人总要骑马射箭杀敌喝酒才会被认为是个真正的男儿,而大君的孩子犹应如此。可吕千阳出生时便因疏忽受了风寒,自此身体一直虚弱,三天两头便是一场病,再加上……

他捧着男孩的脸,拇指抚过眼下那块柔嫩的肌肤。

这双深蓝色的眼睛不属于北陆或东陆人,连在羽人中这样的颜色也算稀少,各家帐子里都说他是异端,也有传大阏氏背地里与异族欢好,大王子是野种这等闲话。不过这些话不敢传到大君那儿去,倒是遗落了一两句到大王子帐中,让男孩听见了。

若现状保持不变倒还好,贵族老爷们看在这是大君唯一儿子的份上能给几分薄面,偏偏又出生了一位王子。北陆人实行幺子继承制,吕千阳的身份从此一落千丈,以后的流言蜚语怕是要成倍地扑来了。

而男孩此刻似乎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仍天真地拉着他的手,急切地想要看到新生的弟弟。

不花刺把吕千阳扶上马,自己随即也蹬了一下坐上来,将身量尚小的男孩护在怀中,免得他摔下马,也挡了些风。

回去的路正好是日落的方向,阳光为云霞镀上一层淡金色,云间有光如金缕般迸射出来。大风刮过草原时为流云塑形,仿佛天上也有骏马与他们一同归家。

不花刺的思绪在云中散去了,马蹄声引着他去了其它地方,他只是一介奴隶,又为主子操什么心呢?

温度随光线的黯淡也低了下去,冷风刮在脸上生疼。不花刺早已脱下袄子把王子殿下裹了个严严实实,待到进入北都城内,靠近了大阏氏的帐子才将他放下来。

吕千阳一下马就迈着两条小腿朝帐子里跑去,不花刺跟在身后,把缰绳和马鞭交给一旁的女奴,守在帐外。

帐子里烛火熄了大半,昏暗得和外边没什么分别,大阏氏蜷在柔软的羊毛被里,半边脸被微弱的光照亮。大君就坐在床边,宽厚的手掌抚摸大阏氏的脸颊,像极了仍在热恋中的草原爱侣。

大君的嘴唇翕动,吕千阳靠近了才听出他哼唱的是青阳部里女人唱给小孩的安眠谣。

就在他想要更靠近一步询问弟弟时,吕嵩竖起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开口,又指了指角落的小床。吕千阳立马懂了,蹑手蹑脚地转了方向,小心地摸到了小床边上。

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孩就躺在里面,五官挤在一起,仿佛和这个世界有深仇大恨似的皱紧眉头,软乎乎的小手抓着被子的一角,像是和什么东西较着劲。

吕千阳的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伸出手指想要触摸这个新鲜出炉的弟弟,不料在半空就被小孩挥起来的手抓住,紧紧地攥在了手里不放。

他也不恼,轻柔地施力,慢慢用手指将伸出来的手臂推回被子里。小孩不乐意了,腿一蹬被子,嘴上还不饶人地叫了一声。

大阏氏立刻惊醒了:“郭勒尔!”

吕嵩安抚地握住了她的手:“我在,是格瀚逗他弟弟玩儿呢。”

郭勒尔是大君的蛮族名字,他的全名是吕嵩·郭勒尔·帕苏尔,昭示着吕氏帕苏尔家族的身份。而在蛮族,只有家里的至亲和亲密的朋友之间才会以蛮族名字互相称呼,所以蛮族名字也相当于小名。

吕千阳的全名是吕千阳·格瀚·帕苏尔,蛮族名字就是格瀚,意思是某种海鸟,对于不常见到海洋的蛮族来说是一种对自由的期待。

“阿妈。”

他从另一边上床,手脚并用地爬到大阏氏身边。

吕嵩阻止了他:“臭小子,别吵到你阿妈。”

一大一小两人对视一眼,终究是小的那个退让了。

吕千阳不满地站在床边,大阏氏见状温和地对自己的孩子笑了笑,伸出手臂,将他拥进怀里。

“阿妈,弟弟好小一只啊,和旱獭差不多大,还皱皱的。”他的声音闷闷地透过大阏氏的胸膛传出来。

“格瀚刚出生时也是这样呀。”女人神色温和地回忆,语气也轻轻柔柔的,带着点疲惫,“小小的还不到郭勒尔手臂长,咿咿呀呀吵着要喝奶,两个女奴都哄不好你。”

吕千阳一撇嘴,从大阏氏的怀里挣了出来:“我不记得了。”

这时吕嵩大笑起来,浑厚的笑声充斥着整间帐子。他扶着大阏氏坐起,有力的臂膀揽着女人,让她可以安心的靠着。

“阿依翰,让女奴把比莫干抱下去吧。”

“比莫干?是弟弟的名字吗?”

“是的,”吕嵩用另一只手抚摸吕千阳的脸颊,粗糙又温暖的大手试图把孩子冷冰冰的皮肤给捂热,“吕守愚·比莫干·帕苏尔,你的弟弟,你的血亲兄弟。”

吕千阳再次跑回小床边上,默默看着这个暂时不能言语的小兄弟。

女奴被叫了进来,她给帐子添了柴火,用一条厚厚的羊绒褥子包裹住了吕守愚,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就往外走。吕千阳跟在她身后出去了,望见她抱着弟弟的身影消失在小一些的帐子里,剩下金丝织绣的羊皮帘子微微晃动。

不花刺不声不响地站在了他身后,而他就跟早已知晓一般抬起了小臂,刚好握住那只精于射术的大了一圈的手。

“走吧,回我们的帐子。”

吕千阳慢悠悠地走,目光落在远方晚归的奴隶上,他们赶着羊群回来,绵绵的像是一片铺开在山坡上的云。

不花刺落后他一步,但两个人的手依旧是紧紧的牵着,就像风筝和它的线,掌握着不花刺的方向,也给予他在天空中停留的力量。

他们路过北都城城门时被一阵骚动减慢了回家的速度,一长串衣不蔽体的奴隶被绳子绑住连成一串,骑兵在马上大声呵斥,不断有鞭子抽打在这些人身上,倒下的一两个人阻碍了行进,最终导致了整条队伍停滞不前。

见到这一幕,不花刺向前踏了几步把吕千阳挡在了身后。

不出意料的,人群中冲出了几个奴隶,但他们的脚上也被镣铐束缚,走不了几步就会被跟上来的骑兵从背后砍到,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

血水顺着坡地流到了吕千阳脚下,他往前走踏入血泊中,和不花刺并列而立。

“都是些不到马鞭长的孩子……”他轻声说,摇了摇不花刺的手,“我们绕过去吧。”

不花刺顺从地被他牵着走,路过那些瑟缩着的身影时男孩脸上仍然是镇静的神色,小小的手却加重了力气,让不花刺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那些微弱嘶哑的声音确实能够让人心生同情,不过也仅仅只是同情罢了。

可渐渐地男孩的脚步慢了下来,最终生根了似的停在原地,抿紧了唇。

他又摇了摇不花刺的手,示意青年低下头来。

“那个人有些奇怪……”

不花刺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一个与其他人相差无几的男孩儿弓着身体隐藏在人群中,冷淡的没有生机的脸上看不到什么特殊的地方。

“不花刺,你可是神射手,眼神怎么还不如我呢。”男孩鼓起脸颊。

不花刺再次确认了一遍,一个普通的被抓住的奴隶,与其他男孩如出一辙。

吕千阳小声说:“他比其他人都要高一截呢。”

不花刺这才意识到不同之处。

男孩儿刻意躬身弯腰混在了这群小孩中,用虚弱的样子掩饰自己的异样,躲过了成为刀下亡魂的命运。

“大王子想怎么做?”他把问题抛回了吕千阳。

“草原上的规矩是长过马鞭的就杀掉,可他其实也没比马鞭长多少……”

“大王子,这不是身长的缘故,而是这个高度的小孩已经记事了,他会记得是谁践踏了他的家,他会学着敌人的样子报复回去。”

“哦……”

不花刺的回答显然不合男孩的心意,他把头低下去,固执地继续站在原地。

“不过我已经懂了大王子想做什么,让我来为您处理吧。”不花刺转而拉着吕千阳向那群奴隶靠近,为首的骑兵发觉了他们的动向,驱使战马将他们拦截了下来。

不花刺直视骑兵,举起吕千阳的手,高声说:“这是青阳部的大王子!”

骑兵看见了那条豹尾,连忙翻身下马,其他骑兵也跟着向他行了个礼。

“这些奴隶要送到哪里去?”不花刺问。

“一半去军营,一半划给了九王。”

“那就请你和叔父说一声,这个奴隶被大王子帐里要了。”

吕千阳面对城墙似的骑兵也不怯,指着他先前看见的那个奴隶吩咐道。

骑兵应下了,将被选中的奴隶从长长的一串绳子中解出来,又另外上了一条锁链,把链子的一头交到不花刺手上。

回到自家的帐子,女奴赶紧为他们把火升起来,送上冒着热气的马奶和半只羊腿,给吕千阳和不花刺垫垫肚子。

肉眼可见的,吕千阳的脸色在火光的映衬下逐渐红润了起来,他的眼睛中也染上了温暖的颜色。

被带回来的奴隶男孩一言不发,从骑兵队长把他交付给不花刺开始就是这幅样子,进了暖和的帐篷也不见情绪波动,独独在那条羊腿端上来时多给了尊贵的大王子一个眼神。

吕千阳为这样的变化愉快地眯起了眼睛,把烤羊腿塞进嘴里,故意吃得满嘴流油,发出让人无法忽略的咀嚼声。

“想吃吗?”他用满是红油的手捧着脸,一双蓝色眼睛亮得惊人。

奴隶男孩看了过来。

“告诉我你的名字呗。”

奴隶男孩把脸转了回去。

而不花刺仗着自己是几人中最大的,直接单手把人给拎了起来,放在燃烧的火堆旁。

“大王子问你话就答,别不识好歹。”不花刺默契地扮演了红脸的角色。

男孩仍旧不言不语,只是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吕千阳差点笑出声,不过还是颇为善解人意地收了回去,他支使不花刺找出最近看的东陆典籍,把手擦干净后随意翻开一页。

“既然这样,就由我来给你取个名字吧,”他在书页上浏览,“给你取一个东陆名字。”

“先找一个听起来比较威风的姓氏……嗯,这个不错。不花刺你来看看,这个用作名字怎么样?诶,不好吗?那我再翻翻……”

一大一小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讨论,原本做出冷淡姿态的奴隶男孩被吊起了胃口,余光悄悄看过去,却只能看见两人的嘴唇一开一合,至于说了什么是一点也听不见。

他们小声交谈了好一会儿,直到不花刺听到一个词后点点头,把纸和碳条拿了过来,交到吕千阳手上。

吕千阳用大腿充当桌面,碳条在上面划了几笔,因为不方便控制力道把草纸戳出了个小洞,但还是让他想写的东西完整地落在了纸上。

他举起草纸给奴隶男孩看,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读:“拓、跋、山、月。”

“你的东陆名字,”吕千阳跟他解释,“拓跋是姓,我看到东陆的历史里有位很厉害的将军姓拓跋,就把这个姓给你。山月是名,听起来很风雅,和姓中和一下,压压锐气。”

拓跋山月对自己的新名字没什么反应,只是伸出了手,朝着羊腿的方向往前送了送。

“饿久了不能大口吃肉,先喝点马奶。”吕千阳把属于不花刺的马奶放在他手心上。

拓跋山月才不管那么多,有什么吃什么,呼吸之间就将一整碗马奶喝了个干干净净。

趁这个工夫,吕千阳叫女奴进来,让她们再端些吃食,顺便把不花刺的奶补上了。

“以后你就是大王子帐子里的人了,凡事要以大王子为重,不要做些让主子丢脸的事情……”

不花刺开始说教。

冗长的废话让专心吃饭的拓跋山月皱紧了眉头,头一次在两人面前露出这么外露的情绪,看得吕千阳低下头偷笑。

待他再抬起头时,奴隶男孩重重地咬下一口羊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快得像是错觉。

雷依瀚……雷依瀚……

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可世上除了他自己,谁还会记得这个名字?

烈鬃琴嘶哑的声音追着他从远处飘来,他闻见草原上的风,那股淡淡的青草味。

他想起父亲亲手雕刻的木娃娃,拿一根马尾挂在帐篷前。木娃娃计量着他的身高,每年父亲都会稍稍把木娃娃提高一点,摸着他的头,说:“雷依瀚又长高了。”

他又想起了火,燎天的大火,他至今还能感受到那可怕的灼热。

他在火焰和夜色的缝隙中奔跑,呼喊着他知道的每一个名字,可是没有人回答他。

最后他站在了一顶被火焰吞噬的帐篷前,马尾被烧断了,木娃娃落在地上,闷闷的一声,从此一切都结束了。

不再有雷依瀚,不再有银羊寨,他们烧掉了它,连同他所有的一切都烧掉了,从此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

而唯一伴着他进入睡眠的是烧焦皮草和木头的味道,火焰出现在他的每一个梦里。

可今夜的梦境过于逼真了。

拓跋山月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原本睡在地上,遥远的轰鸣声通过地面传到了他的身下,震碎了他的梦。

他和同样直起身子的吕千阳对视一眼,抄起一旁的长刀,边整理衣服边走到门口,掀起门帘的一角朝外面看去。

天空被烧亮了一半,冲天的烟雾直直插到最黑的地方,远处有兵器相撞的声音,像是那个噩梦的重演。

他看到门柱上被刀砍出来的刻痕时恍惚了一瞬,白天大王子和不花刺给他量了身高,因为几年前他还和吕千阳的身形相差无几,现在却高上了半个头。其实他比吕千阳大了将近五岁,只是长得慢了,这几年忽地抽条长高,才像是两个年纪的人。

空气里有微弱的腥臊味,从上风向一路被吹来了这里,拴在门口的黑马闻见这味道不安地打了个响鼻,四条腿急躁地蹭着发黄的草皮。

是狼群的味道。

拓跋山月记得这种气味,银羊寨坐落在火雷原上,正好是狼群经常出没的地方,他从小听着牧民对狼群的抱怨和恐惧长大。自从银羊寨被付之一炬,狼群的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大。可它们怎么会出现在北都?

“朔北部的白狼团。”

他转过头去,大王子已经下了床,一手拿刀一手将箭壶背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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