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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七

 

岳七扑倒门缝旁,焦急地喊着“小九”。沈九终于回过神来,神色分明带着担忧,出口却是不领情的斥责:“你到这里来干嘛,怎么进来的?算了算了,快走啊,等会让人发现了怎么办?”

岳七嘴里含含糊糊地解释了几句,注意力全在手下,努力想解开铁锁,但孩童的力量无疑是蜉蝣撼树,根本毫无作用。

沈九抓起身旁的柴棍,砸到木门上,发出了“哐”的一声巨响。

五感敏锐的洛冰河察觉到,他的语气里夹杂了几声泣音:“快滚!”

岳七停下动作,蹲在门前,低声说:“小九,对不起,我攒了好久的钱才能到这来的。你肯定受了好多苦吧,是七哥对不起你!你听我说,我们都会仙法,说不定这是一条生路,我现在没办法把你救出来,但是你等等我好吗,我现在就去仙门拜师,等我强一点了就回来接你!你等等我好吗?”

柴房里半晌没有回声,岳七用袖口擦了一把眼泪,却听见沈九轻轻地说了一声“好。”

沈九努力拖着不听使唤的右腿,慢慢挪到门口,对近在咫尺的岳七说:“你去,我沈九这辈子不讲义气这种鬼东西,一生一次的义气就给你了。”

岳七愣愣的盯着厚重的木门,拳头紧紧地攥起来。

他听见自己几乎泣血的嗓音:“等我学成,回来救你。”

沈九轻哼一声,没再说话。

两个少年隔着木门,沉默了一阵。沈九轻声问:“你走了吗?”

岳七用力摇了摇头,抓住门口的铁链:“你离近一些好吗,我再看看你。”

沈九没有回话,只是努力探身,通过门缝勉强抓住了对方的手。

仿佛只过了一瞬,又仿佛过了一个时辰,沈九推了一把,平静地说:“走吧。”

岳七慢慢收回手,最后看了一眼沈九,极其用力,好像要把他刻到脑海里一样,随后转头就走。

沈九隔着门缝看见岳七蹩脚地翻过高墙,身影消失不见了。

一个下午,他连饭菜都一口未动,只是盯着岳七消失的墙头,沉沉睡去了。

洛冰河一言不发,看着自暴自弃的沈九,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

一生一次的义气,就这样给岳七了,可沈九不知道,岳七改头换面了,小乞丐摇身一变,成为掌门唯一的亲传弟子岳清源。

直到沈清秋杀死秋剪罗,走上绝路,他也没有等来首席弟子岳清源。

沈九终究所托非人,他等不到了。

洛冰河很想摇醒沈九,让这个陌生可怜的小乞丐变回那个他认识的人渣师尊,但是他只是点了点沈九的额头,埋下了一个锚点。

他知道,沈九现在的期待希望得不到回应,会一点点变成绝望仇恨,到情绪最浓烈的那一刹那,沈清秋就该醒来了。

他不知道的是,沈九透过狭窄的门缝,平静地看着一成不变的、杂乱的院子,悄悄地在心里说:“再见,七哥。”

如果有神明的话,请保佑一下你从未关注过的、那个善良木讷的岳七吧,用沈九一生一次的义气作为筹码,他赌天平两边能够平衡,岳七能平安归来。

沈九又被关了几天,直到伤口慢慢的愈合才被领到秋剪罗的书房。他熟练地跪在秋剪罗的脚边,畏惧地低着头。

秋剪罗端详着他精致到女气的眉眼,突兀地笑出了声,懒洋洋地说:“小九,伤口还疼不疼?是不是心里委屈啊,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吗?”

他看着沈九茫然的神情,语气中透出冷厉:“不知道就算了,我给你一个机会吧?棠儿已经及笄了,但是从小没见过几个少爷。”洛冰河注意到,秋剪罗着重读出了“少爷”,但沈九完全没听懂,还是恭敬地聆听着。

“你去接近那些少爷,然后把最合适的对象找出来,我要你亲口告诉小姐你给他找的得意夫婿。记住了,要能力出众、家室显赫的,别什么穷小子都看得上眼。我让秋郝秋槐跟着你,别丢了我的面子。”

沈九惶恐地点了点头,很快被两个秋家的忠心家仆带出了门。

这还是他自进秋府后有私设,会出现柳九情节

洛冰河面无表情地看着沈九旁敲侧击地问询无厌子的消息。

他的高高在上的、心狠手辣的、老谋深算的人渣师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时候?

这样一个不入流的散修,不知道修的什么下三滥的仙法,也敢在凡间招摇撞骗,而沈九居然真的信了?

洛冰河想,沈清秋越来越陌生了,这个年幼的师尊愚蠢、胆小又无能,仿佛他记忆里的一切都是幻想。

他忽略心里隐隐的不舒服,暂时退出了沈清秋的梦境,有人来找他了。

出乎意料,来人是柳溟烟,他的魔后。

柳溟烟穿着他很多年都没见过的弟子服------自从苍穹山派灭门后就再也没人敢穿这一身了。

他的魔后向他恭敬一拜,是拜恩人,不是拜夫君。

“冰河,我还能这么叫你吧。此次前来,意在拜别。”

洛冰河转了转食指上的戒指,并不挽留,只是好奇地问:“为什么?我待你不好吗?”

他看起来好像是很真诚地发问,这让柳溟烟反倒有些释然:“其实,你从没爱过我,也没有爱过后宫中的任何一个女人。你认为,金银珠宝的供奉就代表对一个人好吗?洛冰河,我比你幸运,我有爱我的师尊和兄长,他们教会了我怎么爱一个人。很抱歉,但我要食言了,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洛冰河陡然升起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他盯着弟子服上祥云的花纹,有些涩然地开口:“你要走了。”

“我要走了,”柳溟烟合上面纱,“我只是突然发现,从前我认为的许多事,或许只是别人让我这么以为的。我以为沈清秋是我的弑亲仇人,可我过于偏激,看不见他才是兄长落难时搭手的人。我想,我该去自己寻找真相,和师尊师叔一起重建苍穹山派。洛冰河,我希望你不要拦着我们,苍穹山,也是你长大的地方。”

“我不会拦着你,我答应过你,我帮过我,我就会让你享尽荣华富贵,一世无忧。”

柳溟烟微微一笑:“你的孩子,十七,我留给宁婴婴照顾了,想必她会尽心尽力的。我很感激他,如果不是这个小婴儿,我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透过仇恨看见爱意。”

洛冰河的手顿住了,他垂下眼,轻声发问:“十七做了什么?你为什么突然想明白了?”

柳溟烟看着这个她前半生爱着的、可怜的男人,一字一顿地说:“洛冰河,我在他身上发现了兄长的同心印。”

洛冰河怔在原地,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你好好想想吧,沈师叔或许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坏。在我重建门派、找到真相后,会回来亲自向他请罪的。溟烟拜别。”她转身走出了天魔殿,一如当年的飘逸冷清,再也没有回头。

半晌,洛冰河才机械地走到沈清秋的床边,心里空空如也。

同心印,一般是修仙界道侣才会互相结成的咒语,前提是结印双方修为相当,且不能低于金丹。最重要的是,只有双方心意相通,愿意以命相交,才能结成契约。

一旦印成,双方将无法对彼此出手,在一方受到生命危险时,同心印会抽取另一方的生命和灵气,直到危机解除。同心印无法解开,但有几率通过孕育传给下一代,可以受到两方的庇护。

因此,同心印一般只会出现在修仙世家结合的道侣,但随着天地间灵气的消散,金丹期修士越来越少,这个咒语也几乎绝迹,洛冰河还是在清静峰的藏书阁无意中看见的,他没想到,有一天能亲眼看见同心印现世,结印双方居然是沈清秋和柳清歌。

他想起柳溟烟被面纱挡住的面容,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清静峰,那时候,沈清秋看不惯他,处处为难。他的师尊总是高高在上,对所有人都漠然有礼,唯独对他非打即骂,面对总是关心他的岳清源冷声以对,还对百战峰的柳清歌唇枪舌战。只有这三个人才能让他鲜活起来。

他知道沈清秋为什么对岳清源爱恨交加,却不明白为什么沈清秋会这么讨厌他和柳清歌。他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只是一股脑地报复。

可现在他才明白,他和柳清歌不一样。

沈清秋和柳清歌,他们二人心意相通,互结道侣。只有他洛冰河,他是沈清秋的仇人与厌恶的对象,仅此而已。

他端详着沈清秋沉静的面容,心中暴戾越来越浓。

凭什么?招惹了我,毁了我的一辈子,到最后仍然对我不屑一顾。对你来说,我什么都不是,对吗?

他的手缓缓上移,掐住了纤细的脖颈。只要用力一点,一切都会结束,这个无情冷血的师尊就会安详死去。

但他下不了手。

洛冰河抚上沈清秋凉薄的嘴唇,我不会杀死你,我还会治好你,让你好好的活着。

沈清秋和洛冰河,我们要相看到老,互相折磨到死,不到最后一刻,我绝对不会放手。

预警:本章有秋剪罗和沈九情节,谨慎观看

我是不是应该在标题加一个all九啊,咋写着写着全都成cp了

秋剪罗在书房案上处理商务,沈九侍立一旁,给他默默研墨。

沈九已经已经不再是少年了,但依旧身形瘦弱,站在那里侍奉,像个年幼的书童。

秋剪罗对他的态度不知道为什么大大改善,连带着他在秋府的地位也水涨船高,现在竟然能近身服侍秋剪罗了,虽然沈九并不想要这样的殊荣

秋剪罗合上账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关于城里那江湖骗子的事?”

沈九下意识地辩解:“那位前辈不是江湖骗子。”他反应过来,惊愕地看着秋剪罗,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洛冰河没忍住笑了一声,这样天真的师尊真是罕见。

连秋剪罗也不信,嗤笑了一声,瞥了他一眼,蓦地一脚踹在他小腿弯上。沈九闷哼一声,栽倒在地上。

秋剪罗起身离座,语气里有几分嘲讽:“养了你这么多年,结果这么轻易就被一些邪门小伎俩给骗走了。”

眼看着瞒不过去,沈九只好低声道:“那不是邪门伎俩,是仙术。”

秋剪罗蹲下来,抚摸着他的头发,亲昵地问:“仙术?你以为你一只野鸡,还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沈九咬着唇,没有说话。

秋少爷的手指慢慢划过他的脸颊,声音中带着笑意:“这么想离开秋府啊,连这些东西都信?”

沈九低着头,一语不发。

秋剪罗看着他稚嫩却难掩风华的面容,慢条斯理地问:“你年纪不小了,早就错过了修炼的最佳时机,就算从秋府出去了,又能有什么路可走?”

沈九猛地抬起头,眼中恨意分明,却被泪水模糊了,只显出几分可怜。

秋剪罗的喉头动了动,沈九正跪在他腿边,于是他很轻易地抚上了沈九的脸颊,动作间有几分暧昧。

“你想找那个江湖骗子,可以。只要你把心收回来,好好做我秋剪罗的人,我可以用人脉钱财把他请来。但是,仅此而已,学一些小把戏足矣,如果你敢逃跑反抗,我保证让你下半辈子再也走不出秋府。”

洛冰河心里一沉,什么叫秋剪罗的人!他的意思是······

傻白甜沈九什么都没听出来,在洛冰河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里欣喜地点头说好。

秋剪罗轻轻一笑,摸了摸沈九略显干枯的头发,开口说:“知道什么叫我的人吗?这么快就点头。”

他的手缓缓下移,在沈九的腰间暧昧地摩挲了几下。

沈九惊得往后躲了一下,随机看到秋剪罗玩味却笃定的目光。

他低着头,终究没有躲开,任由秋剪罗解开了前襟的衣带。

洛冰河没再看下去,忍着极致的怒火回到天魔殿,狂躁的魔气扩散整个宫殿。宫人们快速有序地退下,把宫殿留给了洛冰河和沈清秋。

他看着空荡荡的宫殿,突然意识到,以前他发泄怒火也是这样,暴怒的魔气标志着沈清秋又要被他疯狂折磨,宫人们只需要等沈清秋伤重到连天魔血都治不好的程度再进来清理就好,没人在意沈清秋的感受。

他是魔尊发泄怒气的器物,也曾是秋府少爷泄欲的男宠,其实,他和秋剪罗二人,对沈清秋来说并无不同。

怒火陡然熄灭了,洛冰河颓然地坐在床边,沈清秋依旧沉睡着,不理会他。

他突然感到了后悔,一直以来的折磨其实并没有让他对沈清秋的恨有半分消解,相反,他的心魔越来越重,下的狠手也越来越重,如果不是十六的意外到来,或许哪一天沈清秋被折磨死了,他也依旧会想办法复活沈清秋然后继续折磨。

可是对于沈清秋呢,他洛冰河就是一个强大版的秋剪罗,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剪影,他对沈清秋不是什么仇人,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其实他从未赢过,洛冰河,从头到尾,都是个输家。

自那以后秋剪罗仿佛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新玩具,在沈九身上花样百出。

沈九不过是初承雨露的少年,哪里应付得了,只好走路都绕着他,想办法往被关禁闭的秋海棠那里跑。

他给秋海棠找的夫婿自然是没找成,秋剪罗又不可能一直关着妹妹不放,总之两个人终是见面了。

小姑娘泪眼婆娑地向沈九告白说喜欢他,沈九猝不及防,差点推开她,但很快意识到什么,指导秋海棠一哭二闹三上吊,一定要两人定亲。

秋剪罗被闹得不耐烦,他看着身后低着脑袋不发一语的沈九,最终点了头。

沈九不想一辈子被拴在秋府,但是,他想,等他学成仙术,离开秋府一定再好好补偿秋海棠。毕竟,和秋海棠定亲是下下之策。

他天真地以为暂时和秋海棠定亲能让秋剪罗收敛几分,但秋剪罗越来越过分的动作让他明白,他逃不走的。

秋剪罗其实根本没想让他和秋海棠好好成亲,只是找借口把他留在秋府,当一辈子的地下玩物。

把无厌子请来也是一样的目的,只是让他更加听话罢了。

但秋剪罗没料到的是,无厌子虽然一介散修,经常招摇撞骗,竟然真有几分才能。

虽是些不上台面的小把戏,也足够沈九自保了,他慢慢能从私底下一直找他麻烦的几个侍从手下溜走了,再过一段时间,他甚至能反过来戏耍几人。

洛冰河心情复杂地看着沈九不知疲倦地疯狂学习,他几乎不在意被秋剪罗折辱的痛苦了,不断上涨的实力让他明白,总有一天,他能从这里逃出去。

总有那么一天的,师尊。

沈九异常的表现很快让秋剪罗感到不满。在他眼中,沈九的服侍越来越敷衍,除非他传唤否则根本找不到沈九的踪迹,倒是和那个江湖骗子走的很近。秋剪罗的眼里多了几分寒意。

他的动作雷厉风行,仅仅一天时间,无厌子就被赶出秋府,他的所有东西都被清理一空,沈九再去找人时,已经人去楼空了。

秋剪罗悠哉地坐在书房里,等着沈九来找他。

质问?怒火?不,出乎他的意料,沈九是哽咽着问的。

“凭什么?”凭什么折断我的翅膀,撕下我的羽毛,再也不许我飞翔?

秋剪罗看着沈九如黑曜石一般透亮却坚毅的眼睛,喃喃道:“怀璧其罪。”

沈九从来没有什么过错,碍了他的事打一顿就好。

可是他远远看着那个小乞丐瘦弱却倔强的脊背,在心里想,不行,打一顿怎么够,要带回去慢慢玩。

于是他买通了十五,抓了岳七逼迫沈九入府。

哪有那么多恨意?不过是得不到的扭曲爱意罢了。

别离开秋府,我可以好好对你,不让你当棠儿的夫婿,也不是低贱的奴仆,从今往后,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沈九平静地拔出秋剪罗颈间的匕首,在秋剪罗不可置信的目光里擦拭了一下被血溅到的脸颊,转身走出了书房。

他用无厌子给他的匕首血洗了秋府,亲手杀了所有欺辱过他的人。

畅快吗?不,能体会到沈九心境的洛冰河知道,沈九的心情只是很平静,他好像一个天生的杀手,无动于衷地看着一条条人命在手下挣扎,心里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只有在看到吓晕的秋海棠时,沈九的心境短暂波动了一下,随后便放过了妇女孩子,留了她们一条生路。

他攥着滑腻湿淋淋的匕首,踏出了秋府。

从他被迫走进来,到自己踏出去,沈九明白了一件事,只有自己狠,别人才不会对你狠。

无厌子正站在门口,看见浑身浴血的沈九满意地笑了笑。

他已转了身,见沈九还站在秋府门口,问道:“还不走?你在等谁?”

沈九好像根本不奇怪无厌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带他走,只是淡淡道:“不等了。”

梦醒了。

沈清秋的梦境瓦解了,蹙起眉头呻吟了一声,看来是要醒了。

洛冰河看着他精致脆弱的眉眼,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清静峰峰主曾经衣袂飘飘的绝代风华。

沈清秋总是这样冷清,除了少数几个人、几件事,他好像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只是站在一旁淡淡地看着,不置一词。

魔尊的后宫百花齐放,有柳溟烟这枝水仙,有纱华铃一般的彼岸,有宁婴婴一样的雏菊,有小宫主似的月季,还有秦家的并蒂莲。

如果非要说沈清秋像什么,不熟悉他的人会以为他是雪莲,高高在上,不染世尘。可他却是昙花,刹那间的美丽,一瞬间的永恒。

残忍,美丽,一现即灭。

或许,那个盼望着韦陀回头的昙花,在梦境结束的时间点,已经耗尽过生命开花了。

昙花师尊鸦羽一般的睫毛动了动,露出了茫然带着水汽的黑色瞳孔。

洛冰河的指甲陷进肉里,不知怎的有些紧张,眼看沈清秋挣扎着自己起身也没敢上前去扶,只好盯着他微皱的眉头,干巴巴地说:“十七在宁婴婴那里,十六也找回来了,不想他死,就自己想办法把血咒解开。”

沈清秋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面孔,垂下眼眸,低低地回:“好。”

一阵懊恼漫过洛冰河心头,他本想放软语气好好说话的,但一出口语气就生硬起来。

他努力放软语气:“桌子上有粥和药,自己全部喝掉。木清芳也在,有事就去找他,魔宫内我不会限制你的行踪,随你折腾,先把血咒解开我再跟你算这笔账。”

沈清秋的眼里闪过一抹诧异,但依旧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洛冰河轻咳一声,转身走出了天魔殿。

他们太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了,一时间沈清秋肯定不习惯,不如让他自己待一会儿。

沈清秋端起粥三两口吃完,看都没看药一眼,把碗重重的摔在桌上后起身走到门口。

他轻轻一推,这扇困住他无数次的门慢悠悠地打开了。

阳光终于蔓延到殿内冰冷的地面上,给沈清秋的指尖染上了一丝温度。莹白的指尖微微蜷缩起来,又慢慢伸展了。

他踏出了天魔殿。

一旁的侍从弯腰行礼,恭敬地说:“木仙师在偏殿等您。”沈清秋跟着这个领路的,感应到身体里的灵力因为靠近十六一点点活跃起来。

沈清秋敲了敲门,木清芳像从前无数次一样推开门,看都没看他一眼,高声说:“师弟我只能医治,不能解咒,师兄自己下的咒自己想办法解。”他一边说一边关上了门,先前引路的侍从犹豫一二,转身走了。

木清芳转身去处理散在桌子上的药材,手里却掐着诀给沈清秋传音:“溟烟把所有事都和我说了,想走的话我护送你走,我虽杀不了人,保住一个人一时片刻还是能做到的。”

“多谢你了,但还不是时候。”沈清秋摸了摸十六泛冷的脸颊,一边坐到床沿一边说:“现在是解不开的。”

“······那我就不多话了,你自己想办法吧。对了,我只能看出来有一部分血咒,其余部分呢?”

“血咒太过霸道,但见效最快,不得不用。为了柔和咒语,我用同心咒作为咒语基底,填充以血咒,链接了我们二人的性命。”

木清芳的动作顿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沈清秋:“······同心咒?”他做梦都想不到,沈清秋这个冰块能有一天和其他人同心相连,交付生命!

“意外罢了。同心咒无可解,等到十六修为抵达炼气期自会解除。”

见沈清秋明显不想多谈,木清芳便没再问,只是心里难免好奇,是谁能折下这朵高岭之花?

沈清秋垂下眼眸,用自己尚显温热的双手捂住十六的脸颊。

是我···对不起十六。

同心咒其实像是两粒种子,分别种在道侣双方身上,通过孕育被遗传给后代更像是种子开的花,因此父母双方的种子并不会消失。

所以哪怕是十七遗传了咒语,沈清秋也能把身上的同心咒转移给十六。

没错,不是创建了一个新种子,而是转移。

当年柳清歌死前把身上的种子转移给了沈清秋,现如今,他把种子转移给了十六。

同心咒温和的疗愈,与血咒嗜血般的掠夺中和后,同时吊住了沈清秋和十六两个人的命。

这个咒语十分巧妙,因为血咒和同心咒都不可解除的特性,改良后的咒语也暂时无法解开,能一直拖到十六的灵力达到同心咒的花种判断他能保护自己时---炼气期。

沈清秋叹了一口气,希望洛冰河这几年能少犯一点病,下手轻一点,不然十六也会跟着他一起受罪。

沈清秋把十六捂暖的双手放进被窝里:“劳烦师弟照料好十六。”

“不必多言,当年师兄助我良多,也该偿还了。”

洛冰河推门而入时正好看见沈清秋低头微微一笑。

他努力忽视了心底里涌现的不舒服,出声质问:“怎么不喝药?”

“不想喝。”沈清秋的回答一如既往地让洛冰河火冒三丈。

但他没忘了十六和木清芳还在场,努力压下怒气后瞟了一眼还在昏睡中的十六,又开始质问木清芳:“怎么还不醒?”

木清芳看了一眼表情冷淡的沈清秋,开口说:“灵力透支过度,需要修养很久。十六前面就醒来过,刚才又睡过去了而已。”

洛冰河没话可说了,盯着十六看了一阵,微妙地觉得十六简直和小沈九长得一模一样。

沈清秋才醒了几个时辰,他就已经开始怀念那个天真软弱的沈九了。

长大版的沈九挡住了十六,皱着眉头问:“尊上有何贵干?”

“回去喝药,你不喝就喂给这个小崽子。”他看着沈清秋眼中闪过怒气,又补充说:“只要你把伤养好,十六和十七就都会好好的。”

没等沈清秋回复,洛冰河就拽着他的手回到了天魔殿。

重新加热的汤药被摔在沈清秋面前的桌子上,药汁却没有洒出来一点。

沈清秋微微抬起头,轻声问:“洛冰河,你发什么疯?”

洛冰河被气笑了:“我让你喝药就是我发疯了?别无理取闹了,快喝。”

“无理取闹?谁知道你又在药里加了什——唔唔······”

被强制性喂药的沈清秋怒视着洛冰河,恨不得上前把这张伪善的脸撕烂。

沈清秋握紧拳头,在心里想,无论洛冰河在耍什么把戏,他确实在妥善照顾十六和十七,既然如此,我奉陪到底。

打定了主意,他便不再生气,喝了几口茶漱口后慢条斯理地开口:“洛冰河,不论你怎么对我,我都可以一一承受,只有一点,你答应过我的,放十六和十七一条生路。”

洛冰河歪了歪头,假意装乖道:“和师尊的约定弟子当然不会忘,只是,师尊说的约定是不是少了一条?”

沈清秋眼神一冷:“我说到做到,希望你不要违约。”

洛冰河轻轻一笑,手指暧昧地抚上沈清秋的脸颊:“别以为我不知道十六身上有同心咒,我不会让你死的,等他修炼到练气大圆满,我再放他走。”

他果然知道,哼,不入流的小把戏。

沈清秋咬着嘴唇起身去解洛冰河的衣扣,双手却被抓住,他有些不解地抬起头,听到洛冰河的解释后神色怔然。

“我没有那么慌不择食,等你身体养好再说,缺什么就跟我要。”

啊?沈清秋难得感到了好笑,那当年那个在我生病受伤的时候xg欲昂扬的人是谁?难道对洛冰河来说,沈清秋四肢健全不就是可以称得上“健康”吗?

不管沈清秋心里怎么想,他的双手还是顺从地放了下来。

洛冰河捏了捏他垂下去的手臂,瘦的都能摸到骨头。沈清秋成年之后没怎么长,在洛冰河眼中,他比梦境中跟着无厌子离开的沈九大不了几岁,却都是一如既往的瘦弱,得多吃点才行。

之后的几个月里,沈清秋被好吃好喝地招待,身上果然多了些肉,至少没有当初的瘦骨嶙峋了。

十六也醒了,洛冰河找了个魔宫的侍卫教他引气入体,不过短期内没什么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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