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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隶

 

在电棒灯亮起来的下一刻,有人从外面把铁皮箱子推开了一条缝,灯下三人的目光齐齐转到开门的人身上,蒋斯珩一点不客气地裹着棉服携着风雪进来,他呼出一口白气,看了安老头和菲尔斯二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楚渊身上。

几乎是同一瞬间,楚渊心虚地把搭在红色杠杆上的手收了回来藏在身后,不过庆幸蒋斯珩的视线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蒋斯珩问菲尔斯道:“怎么了?”

菲尔斯摊手无奈道:“如你所见,太阳风暴,我们的卫星看来是受损了,现在吊车和铲车只能手动操作,还要感谢你这位小兄弟,帮我们启动了这个老古董。”

楚渊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果不其然,菲尔斯话音刚落,蒋斯珩立刻扭头看了眼自己,这道目光停留了不到半分钟就移开了,蒋斯珩踱步到蓝色光屏面前,他用指节敲下某个按键,蓝色光屏顿时开启了一个窗口,窗口上显现着卫星的实时监控,上面清晰地显现出两个标红的损毁点。

蒋斯珩特意给菲尔斯让了让,于是菲尔斯就凑到蒋斯珩边上查看,他看了那张卫星实时图皱起了眉:“嗯……看来还是要等太阳风暴真正过去才能找人上去维修了。”

蒋斯珩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抹“友好”的微笑,用下巴指了指边上站着的楚渊:“我的人你使唤着挺舒服啊,他还小着呢,下回再有这种事记得叫我,小孩子瞎碰再给你搞坏了。”

菲尔斯知道蒋斯珩的秉性,他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是生气的主,只要不作死在他面前蹦迪,蒋斯珩最多也就是提醒自己两句,这时候的情况就属于后者,于是他非常大力地拍了拍两下蒋斯珩的背,大笑道:“哈哈哈,兄弟,我知道你不会介意的,行了,餐厅的饭应该差不多了,快带上你的小朋友去吃饭吧!”

蒋斯珩带着笑意扭头对楚渊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地从铁皮箱子里走出去,期间楚渊一直同蒋斯珩保持着安全距离,他实在猜不透这个老变态脑子里每天都在盘算着些什么,以前算不到,现在更算不到。

楚渊跑神的几十秒钟内,蒋斯珩步速放得缓慢了些,趁他不备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楚渊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扰差点一个背摔给蒋斯珩撂出去,但这个内心的举动还没做出就被他很好地控制住了。

“不要无条件去帮助人,不然他们会变本加厉把你当免费的骡子,这是底层人的生存法则之一。”蒋斯珩勾着楚渊的肩膀把他往垃圾厂对面的工人餐厅带。

楚渊刚想反驳几句,就听天空之上传来轰隆隆如雷声一般的怪异声响,经历过多年战场的他和蒋斯珩几乎是同时意识到了这是什么声音,两人对视了一眼,开始毫无预兆地往不远处的垃圾堆里狂奔。

下一秒,雨点一般的子弹就贴着云层扫射了下来,蒋斯珩扒住一只硕大的钢铁架子低头滑到架子下面去,楚渊跑得慢一点,蒋斯珩自己蹲好之后不忘去一把拽住楚渊把他也拉进了铁架子下面。

两人跪在地上,子弹一排排扫射在面前的雪地里,刹那间血流成河,周围两侧到处都传来哭喊声,接着蒋斯珩目送五架黑色战机从垃圾场上方极速掠过,楚渊同样看见了战机的形制,他把头稍微往外探了点儿,说道:“是开路战机。”

蒋斯珩揪住他的外套把他一下子扯了回来,楚渊被他拉得措不及防,摔在雪里:“你干嘛!”

“是斐荣派的战机,我觉得我得去把飞船挪个地方。”蒋斯珩按了按楚渊的手腕,他鹰鹫般锐利的目光观察着天空,“你呆在这儿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楚渊就眼睁睁看着蒋斯珩一拧身从钢铁之下钻了出去,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楚渊不知道他刚才具体指的是什么派别,不过楚渊知道斯洛德目前是由两个政权所控制的,蒋斯珩口中的斐荣派很可能就是其中一个。

蒋斯珩走了不到三分钟,楚渊在钢铁缝隙里趴着,他听到了更加恐怖的引擎轰鸣声,震得整个地面都在晃动,左右视线被阻,他无法探查外面目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刚想稍微探头出去看看,就看见有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被无情地丢在地上。

女人的位置正好是缝隙的正前方,楚渊立刻往后缩了一步,然而下一刻女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两名高大的士兵如同摆弄物品一般将女人在地上随意拖拽。

楚渊想也没想,直接从钢铁缝隙里钻了出去,一脚踹在一名离他最近的士兵身上,另一个士兵想要拔枪,楚渊如今这具身体虽然并未系统训练过,无法做出他体能巅峰期的反应速度,但好在他实战经验丰富。

他先一步捉住士兵的手腕就猛地往上一抬,骤然“砰”地一声冲天开出一枪,楚渊夺下枪,踹在那名士兵的腹部将他踢飞,他刚想调转枪口,脑袋边上就传来几记枪支上膛声。

“把枪放下。”斐荣派的一名士兵威胁道。

楚渊看着地上那两个疼得打滚的畜生,狠狠咬了咬牙,丢掉了手里的枪,却不料被拖拽一路的女人居然此时挣扎起来,不顾那数十名士兵还在一旁,转瞬便摸到了那把楚渊丢在雪地里的枪,接着又是“砰”地一声巨响。

滚烫的血液融化在洁白的雪地里,汇成一条溪流淌到楚渊脚边,楚渊震惊地看着女人自杀,大脑空白了两分钟,那果决的样子让他一个久经沙场的人都看傻了眼。

那群士兵把他绑起来,连拽带推到垃圾厂的中央,他被押过去的时候,看见安老头正躺在地上撒泼:“杀了我吧!你们这群畜生,你们会得到应有的报应的!”

菲尔斯跪在他边上,被打的鼻青脸肿,这回他的肿脸终于配上了他的体型,四周陆续走过来被羁押的普通工人,在楚渊看来,这些士兵无组织无纪律,这样的队伍简直让人感到不齿!

这时,他远远地看见蒋斯珩从一座垃圾山上翻下来。

其实蒋斯珩动作非常快,他把飞船藏好,肩膀上装备自己的脉冲炮,打算趁乱从垃圾场里把楚渊带出来,两个人再躲进飞船,飞船的能源和食物足够两人支撑一周,等太阳风暴过去,他们就拍拍屁股走人,绝对不会留下一丝痕迹。

可当他正想从垃圾山上翻下去时,他一眼就看到了被五名士兵用枪顶着脑袋的楚渊,蒋斯珩心中暗骂一声,这时趁乱逃脱的最好时刻已经过去了,士兵再次聚在一起清点人数,他再厉害也没办法在这么开阔的地方偷袭一个连。

于是他索性把脉冲炮埋进垃圾里,然后点了根烟,大摇大摆地从垃圾山上走了下去,士兵把他从山上带下来,粗鲁地推到“平民俘虏”队伍之中。

蒋斯珩把嘴里叼着的烟拿下来,用胳膊肘戳了戳边上的楚渊,低声数落他道:“不是叫你乖乖呆着吗?”

楚渊一想到刚才的女人,气的整个人开始难以控制地发抖起来:“政权之间的斗争居然……居然欺辱平民……”

蒋斯珩吸了口烟,把烟屁股随意丢在雪里踩灭,在一旁冷声纠正他道:“这里是下层星,这里的人不是平民,是奴隶。”

这些斐荣派的士兵很快就将这些俘虏的平民按照年龄分作两队,安老头不出意外地跟菲尔斯分到了一起,接着为首的士官用方言说了些什么,楚渊一句没听懂,等他回过神来,他和旁边蒋斯珩的双手已然被绳子捆住,然后排成一队陆续登上了一艘刚刚降落的运输飞船。

运输飞船里坐着五六排人挤在一起,都是俘虏,但是一艘运输飞船的标准运载量最多只有二十个人,这样的搭载是非常不安全的,所欲在飞船冲上天空时发出可怕的轰隆隆的响声。

蒋斯珩侧身坐着,姿势很难受,他低声说:“你刚才要是听我的乖乖呆在那儿,咱们现在肯定已经在飞船上享受肉罐头了。”

楚渊头一回坐那么拥挤的运输船,空气里无比地闷热,刚才分队的时候他没看到安老头和菲尔斯,于是就问:“菲尔斯他们会被送到哪里去?”

蒋斯珩又调整了一个姿势,说:“他们应该会被送到更冷的地方去做苦力,斐荣派都打到处理厂了,看来是预谋已久,想趁着这场太阳风暴统一政权,我们救不了他们,你就别惦记着了,不被捉了壮丁送上去打前锋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楚渊望了一眼身边的蒋斯珩,蒋斯珩看上去丝毫不慌,那从容的态度像是已经知道了接下来将会进行的流程,楚渊问他:“你被抓过壮丁?”

蒋斯珩打了个呵呵:“差一点儿,但年纪小个子矮人家觉得扛不了几颗子弹,所以打发我去后线当机械工人了。”

这些日子的相处楚渊对蒋斯珩的印象没有任何改变,但他不论是从时冕嘴里还是其他人的口中得知了许多蒋斯珩早年的经历,不由觉得他以前确实过得艰难,楚渊难以想象,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被抓到这么拥挤的运输船里会是怎样的又惊又惧。

但这些经历赋予了蒋斯珩颇为极端的性格,同样也让蒋斯珩得到了很多生存的经验,楚渊深知他的宿敌在战场上的意志力有多么顽强。

楚渊出神时,骤然感受到一阵剧烈的颠簸,整个飞船都在空中晃荡了起来,船舱里的俘虏们顿时被颠得东倒西歪,难以控制地砸在对方身上,很多人背上接连被砸了两三个人疼得哭喊起来。

还好蒋斯珩有经验,之前登船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了两个位置坐,抓住扶手能稍微稳一点,就在这时,楚渊注意到他正前方蹲着的一个工人,看上去像个纺织工,她全身上下都包得非常严实,此时飞船一颠簸就把她身上的衣物抖了开,她脚下不稳,仰面摔在楚渊面前。

楚渊一眼就望见了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他愣住了,再一次震惊斐荣派士兵的底线,居然连孕妇都得跟着俘虏队伍去做活,蒋斯珩也看见了,但他用手肘暗暗戳了戳楚渊,继而面不改色地把目光从那名女工身上移开。

然而楚渊没搭理蒋斯珩的暗示,他仍旧看着远处的那名女工,因为她正处于一堆被颠得东倒西歪的男人中间,她艰难地捂住腹部想坐起身,但在这样没有引力装置的飞船上根本无法单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来。

眼看旁边一名处理厂工人就要站不稳砸下来,楚渊眼疾手快,起身伸手揽住那女工的两只胳膊,将她直接从地上拉了起来。

蒋斯珩一回头就看见楚渊从位置上站起来搀住那女工嘘寒问暖,他翻了个白眼一阵失语,但又不得不用眼神威慑周围那帮企图来争抢位置的工人俘虏。

等他用眼神跟那群虎视眈眈的工人跟傻子一样对峙了半天,身边的人终于回来了,不过却是楚渊扶起来的那名女工,一开始纺织工推脱着不去,但楚渊还是坚定地把她安置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然而楚渊一回头,就见到蒋斯珩的嘴角都要耷拉到下巴了,飞船能坐的位置实在有限,也确实不太好抢,蒋斯珩很明显是在表达着内心的强烈不满,楚渊看他瞥了自己一眼,随即就别开头到另一边去,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做派。

运输船飞行了三个小时,最后晃晃荡荡地落地,舱门一开冷风倒灌进闷热的船舱,俘虏们被重新栓在一起,绑着绳子再度排成队伍走下去。

楚渊站了两个多小时,下来的时候腿都有些麻木了。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气温又骤降了十几度,冷得队伍里的每个人都在打寒颤,所以行进的速度无比缓慢,穿着厚实棉衣戴着大棉帽的士兵就在一旁拿着长鞭赶人,谁走的慢,就一鞭子抽上去,简单粗暴。

楚渊走在队尾,他那双湖蓝色的眼睛放在高层星是每个人都羡慕的存在,但这放在下层星,就是个突兀的异类,不管是谁都想摆摆资格,顺手欺负一下这可怜落魄的上层人俘虏。

于是在楚渊经过那名拿长鞭威慑的士兵的时候,士兵突然一鞭子抽在雪地上,长鞭与空气接触发出的尖锐声音正好贴着楚渊的耳边嗡嗡鸣响,震得楚渊连忙捂住了耳朵。

跟在楚渊身后不近不远的蒋斯珩目睹了这一幕,心里的火蹭地一下就窜了上来,他拉了把前面的楚渊,一个箭步走上去将不远处的士兵和楚渊隔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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