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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啊

 

人来得差不多了,班长通知开饭。

菜不少,也色香味俱全的,但同学们还是有些端着,没有了上学时食堂抢菜的勇猛。后半场,饭桌上的话多了起来,有喊着不醉不归的,也有聊家庭,聊人生的,吐槽公司老板,和好朋友宣泻一下生活中的不公平与不得意。

“你跟郝知乐咋了?之前关系那么好,现在也不诉诉生活的苦?”

我俩前桌江远帆是真心为我俩好,我知道。可我有什么事是郝知乐不知道的?有也用不着在这诉。

我没说话,他还以为怎么了。让我跟他一起看他两岁的女儿,说是要通过小孩治愈我。

“闺女叫什么?”

“江沐瑶,好听吧,我琢磨了半个多月才定下的。”

身旁又一哥们儿来插话,“行了老江,闺女好看我知道,但你能别天天叨叨了吗?”他双手合十,腕子上的红线明显,“给单身狗留条活路,奴家在这儿谢您不杀之恩。”

这哥们儿的话得到好几个人的应和,不用怀疑,他们都是单身狗。

江远帆倒是显摆上了,“还单着呢?你嫂子那儿有几个合适的姑娘,改天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尽管单身男同胞们知道他大概率在口嗨,但还是托着他,不让他这话掉地上。

“子建,有对象了吗?不行给你介绍个。”

“有了。”

兄弟们见到单身大队又出了个叛徒,七嘴八舌就开始了。“叫什么名字?姑娘现在有空吗?有空的话打电话叫姑娘来一趟,哥几个认识认识。”

“你们见过。”

看别人谈恋爱总是美好的,一群老爷们儿再加上姑娘们脸上的八卦表情和调笑的语气险些让我招柴不住。

在一声声“哇哦”之中,我扭头对郝知乐说:“要说吗?”实则我在桌下偷牵他的手。

“乐乐知道是谁啊,快说!”

我看老白都快把嘴怼郝知乐脸上了,心下无奈,开口正要说。却感觉郝知乐牵着我的手上了桌。

一些人还在不明所以,一些人早已换上了不可置信和果然如此的表情。

慢慢地,惊呼声从“哇哦”变成了一种植物。

我看着郝知乐那云淡风轻的神色,心想真jb爽。

最后的最后,我们的黑白羽绒服发挥了作用,果然在真情侣属性加成下干什么都名正言顺。

我没有听懂。”

“是絮,这道策论题……”

“是絮,该吃饭了。”

“是絮,我听说李家胡同有个小店做的点心可好吃了,我们一起去吧。”

“是絮,你可曾有心上人?”

其实,他想说的是“是絮,我心悦于你,你呢?”

高中金榜,题字雁塔,畅游曲江,天子门生,大概是苦读多年学子的最高嘉誉了吧。

皇帝身边的中人站在金阶上唱着名次。唱罢名后,孟予行小声地对韩是絮说:“是絮,恭喜了,状元大人。”

“你也不错啊,榜眼。”

“是絮。你得请客了,我们可是说好了,谁考得好谁请客。”

“我一定请,今晚怕是不行了,皇上要设御宴,那就三天后吧。清风明月居,我请你吃顿好的。”

“就我们两人?”

“就我们两人。”

之后便是进士打马游街,韩是絮身穿状元红袍,头戴冠,姿意快活。跨下的白马也是仰着头,与有荣辱焉。

孟予行犹记,当年韩状元的英姿,少年的姿态永远是欣欣向上,一往无前。那时韩是絮的背影在他心头一印就印了多年。

白马红衣,墨发剑眉。

是韩是絮的轻狂姿意,亦是孟予行的心上光景。

此光景未曾消散。

题名后我榜眼君榜首,少年人襟边带花听雨在歌楼,烦恼忧愁一笑相泯。注若是还不够,灌下两碗浊酒,策马唱着狂歌,便已足矣。

而如乡的忧愁啊,就如那春日的白絮,刮不完,散不尽。

韩孟两家是世交,在朝中地位也是不低,所谓树大招风,便是孟家。新皇继位,正是精勉之时,查处贪宫污吏,打击豪右地主,孟家却撞到了枪眼上。

孟予行至今尚未弄清缘由,大概是党争吧。

这么多年过去,真相是什么早已不重要了,况且对如今的孟予行来说,他一个地方小吏又能干什么?孟家倒后,旁支门房一溜烟地跑了,树倒糊狲散大抵如此。

彼时,皇帝念他年岁尚小未掺和那事,又是个人才,便放过了他,派他去地方任职,不得留京。

他不是什么也不懂,也知道自己家里的囊虫,孟家的渐倾之势他也能感觉到。不是他舍不得京中的繁华,受不得边塞的清苦。

只是,他心里尚有一人。

那人红衣翻飞,眼角含笑地叫着他的字“予行,过来。”

那人啊,字是絮,是他心心念念多年的人,一如多年飘飞的柳絮。轻轻地拂过他的心头,却泛起一圈圈涟漪。

岁月沉淀下来的,是思念,是如狂,是韩是絮。

那一袭红衣,令人思之如狂的,不曾相忘永驻心头的,

韩挚,字是絮,韩是絮。

时隔多年,心上人再次成为眼前人,直教人……潜然泪下。

韩是絮携着孟予行再次踏入了清风明月居,多年前的记忆一下子如潮水涨潮般淹及孟予行的心房。

如今的清风明月居已不如当年,从那时的一座难求到如今的鲜有人居,堂前唱曲儿的姑娘也不在了,相熟的店小二也离开了。

可能时光就是这样远去的吧,它总是静悄悄的,极认真极坚持,我们不能扞动它一分一毫。但它又不与我们计较,流光已过,却满是回忆。

“予行,还是去柳芳阁?”

“嗯,想吃他们家的水煮鱼。”

“你啊,又忘了之前的满嘴疮了吧,记吃不记疼。”

孟予行“嘿嘿”笑了两声,“有些东西,我是会记一辈子的,疼就疼吧。”

他也不确定自己说的是物还是人。

不可避免的,韩是絮要问到孟予行的近况。孟予行删删减减,将烦心忧愁事隐去,告诉他的只是任职地的风俗人胜。

“是絮,你知道吗?我在常州任职的时候,听时人说常州有个冰潭,潭面常年冻结,而湖周围却是春草盛绿,夏花繁缤,柳枝拂过冻结的湖面落下满湖白絮,那次我去了一回,可叫我开了眼……”

幸好之前看的书多,这些东西他想都不用想张口就来,孟予行口若悬河地讲,韩是絮就静静地听着他的谎话。

常州,韩是絮是去过的。

他本是去找孟予行,但到了常州他却不敢了,他要怎么和他说,又能说什么呢?二人之间的沟壑已不止“韩大人”几个字。

都说,谎是圆不住的。可孟予行的谎不用他圆,因为听他说话的那个人只是想听他说话,谎话就谎话吧。

谁能不说一句谎话呢?韩是絮也说他平步青云,紫印金缓。

“予行,那地方真有这么奇吗?你说的我都想看一看了。”

“嗯……是絮还是别去了,常州那么远,韩大人这一去不知道要担搁多事情。”

孟予行要的酒是烈酒,他说男人就是该喝烈酒。或者是酒兴大发,或者是多年心思未诉,他问了韩是絮一个问题。

“是絮如今可有家室?”

韩是絮默默放下手中的筷子,将杯中酒仰头饮尽,看着空空的酒杯缓缓道:“家父已为我定亲。”

说完此话,气氛即停滞,如同幽咽的泉流,凝止淤塞,令人怅然心中烦。

孟予行却是松了口气,多年的心思终是可以放下了,即使并不如自己所愿。

“你在京中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令夫人一定是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只是你们的成婚礼我大概是不能参加了。”

叫了最后一声“是絮”,孟予行走了。

孟予行没有让韩是絮再次相送,韩是絮之前折的柳仍别在马上,他带着韩是絮赠的绿意,在柳絮纷飞的世界里踏上了赴任柳州的路。

孟予行望着空中的柳絮,轻轻唤了声“是絮”,心里却是想着“柳州,怎么还是和是絮有关系呢?可能这就是我们两个的缘分吧。”

韩是絮一直在柳芳阁坐着,从午后坐到了黄昏。酒坛子摆了一地,他边喝边想“怎么还是不醉呢?”

也可能他已经醉了,只是不承认。

辛辣的冰凉的酒水顺着喉咙进入肠胃,却浇不灭他心中的念头。他想把孟予行找回来,或者是跟着他走,从此天高海阔,旁人的事与他有何干系?

他扔下手中的杯,摇摇晃晃地起身下楼。行至承安街,买了孟予行以前常吃的点心,随处往地上一坐,将手中的吃食分给旁边的乞人,并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我有一个心心念念好多年的人,时隔六年,我们今天见面了,但我已经定亲了,我不能背叛我的妻子,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起他,你说,我怎么办啊?”

故事讲完了,泪也流尽了。

韩是絮在那处坐了一夜,清晨,简单整理了自己,然后慢慢走回了家。

他那晚一直和自己说:“已经逝去的,追忆想念都不再有用,你也该放下了。”

韩是絮舍弃了那些回忆,并将孟予行尘封在了那晚。从此,明月照晚,风拂清梦,他不再想着孟予行。

他们终究是交深缘浅,有缘无分。

天佑十二年,南方疫病横生,韩是絮被调去主管,便见到了孟予行的尸体。

他亲手埋藏了孟予行,为他立碑,碑上书:

孟载,字予行,于天佑十二年甲丙月离世……乃为韩挚韩是絮挚友……

青山依旧,纵柳絮纷飞。

注:这个句子是化用了歌词。

题名后我榜眼君榜首,襟边带花听雨在歌楼,那时候相顾似乎,只一笑都忘忧。

《青衫薄》——kbshya、哦漏、排骨教主、萧忆情al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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