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
“叔叔,我想知道你跟小叔叔是怎么认识的?”
我看着满脸兴奋却装正经的侄女小楠,说:“嗯……能怎么认识啊,就同学呗。”
我知道她们这个年纪对同性恋人的好奇满得要溢出来,也见过一些小女孩的“发疯”文学,所以我对小楠讲的故事很平淡,就是高中时期大家都会发生的事,却也不会打破她对美好爱情的幻想。
新年的烟花在窗外一个接一个地绽开,我们也拉开了时间的序幕。
“我跟你小叔叔成绩差不多,班里中上游吧。那好像是选科分完班后,一次月考后莫名其妙就成了同桌,我俩不是太熟,但我对一班传奇郝知乐有个很深的印象:嘴碎。真的,你小叔叔那时期话可多了,我都给他备注【小碎嘴子】,有一次他看见了,又嘟嚷了我半天。
我和小楠都笑了,一起沉浸在那段青葱般的高中时光。
“唐子建,你又说我坏话是吧?”
我真服郝知乐,总是打断我对旧时光的深切缅怀。
“小楠,别听你叔胡说,我那明明叫阳光开朗。”郝知乐说着坐在我旁边,顺手拿走我刚剥好的花生。
我不理他,接着讲:“你小叔叔那时有好几个浑名“大喇叭”“好知了”“嘴强王者”哦,最后一个还是我起的。郝知乐就是靠这样的独特方式与全班建立了密切关系,当然和他关系最密切的还是我,毕竟他就坐在我身边。”
“看他上课可有意思了,老师在上边说句话,他就在下边小声反驳,有时能引得四五六七个同学的目光聚焦向他,愤青实锤了。”
说到这他还不了意了,“你就没上课顶过老师的嘴,你敢说你没骂过那个地中海?”
“骂过啊。”我大胆承认,接着又说:“我是在心里骂的。”
“吃饭了啊,子建,知乐,小楠。”
奶奶老了老了,但嗓门还是很大。
我有些意犹未尽,不太想从回忆中抽身,但年夜饭啊,况且郝知乐的爸妈都来了。
这是双方父母同意我俩感情的我没有听懂。”
“是絮,这道策论题……”
“是絮,该吃饭了。”
“是絮,我听说李家胡同有个小店做的点心可好吃了,我们一起去吧。”
“是絮,你可曾有心上人?”
其实,他想说的是“是絮,我心悦于你,你呢?”
高中金榜,题字雁塔,畅游曲江,天子门生,大概是苦读多年学子的最高嘉誉了吧。
皇帝身边的中人站在金阶上唱着名次。唱罢名后,孟予行小声地对韩是絮说:“是絮,恭喜了,状元大人。”
“你也不错啊,榜眼。”
“是絮。你得请客了,我们可是说好了,谁考得好谁请客。”
“我一定请,今晚怕是不行了,皇上要设御宴,那就三天后吧。清风明月居,我请你吃顿好的。”
“就我们两人?”
“就我们两人。”
之后便是进士打马游街,韩是絮身穿状元红袍,头戴冠,姿意快活。跨下的白马也是仰着头,与有荣辱焉。
孟予行犹记,当年韩状元的英姿,少年的姿态永远是欣欣向上,一往无前。那时韩是絮的背影在他心头一印就印了多年。
白马红衣,墨发剑眉。
是韩是絮的轻狂姿意,亦是孟予行的心上光景。
此光景未曾消散。
题名后我榜眼君榜首,少年人襟边带花听雨在歌楼,烦恼忧愁一笑相泯。注若是还不够,灌下两碗浊酒,策马唱着狂歌,便已足矣。
而如乡的忧愁啊,就如那春日的白絮,刮不完,散不尽。
韩孟两家是世交,在朝中地位也是不低,所谓树大招风,便是孟家。新皇继位,正是精勉之时,查处贪宫污吏,打击豪右地主,孟家却撞到了枪眼上。
孟予行至今尚未弄清缘由,大概是党争吧。
这么多年过去,真相是什么早已不重要了,况且对如今的孟予行来说,他一个地方小吏又能干什么?孟家倒后,旁支门房一溜烟地跑了,树倒糊狲散大抵如此。
彼时,皇帝念他年岁尚小未掺和那事,又是个人才,便放过了他,派他去地方任职,不得留京。
他不是什么也不懂,也知道自己家里的囊虫,孟家的渐倾之势他也能感觉到。不是他舍不得京中的繁华,受不得边塞的清苦。
只是,他心里尚有一人。
那人红衣翻飞,眼角含笑地叫着他的字“予行,过来。”
那人啊,字是絮,是他心心念念多年的人,一如多年飘飞的柳絮。轻轻地拂过他的心头,却泛起一圈圈涟漪。
岁月沉淀下来的,是思念,是如狂,是韩是絮。
那一袭红衣,令人思之如狂的,不曾相忘永驻心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