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织（七）
回到家之后，当成名一家见到我的模样着实被吓了一跳。身上还有不少灰土，头发乱乱的，脸上有很明显的淤青，眼角还残留着泪痕。成名急忙上前接过东西，抓着我的肩膀仔细的看着我焦急地问道，“鱼儿，这是怎么了。”成功和夫人也都围上来，十分关切的看着我。
我鼻子一酸，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眼泪再也止不住的簌簌的低了下来。成名见状里忙拉着我坐了下来，又吩咐夫人赶紧打一盆热水过来。他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背，让我的情绪缓和下来，然后拿来热毛巾慢慢的擦拭着我的脸颊。
成名的妻子又拿来一些干净衣服让我换上，我渐渐地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坐下来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们。成名的妻子充满怜惜的看着我，喃喃的念叨着，“孩子，受委屈了。下次不会让你单独去了。”
成名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鱼儿，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你本性单纯善良，况且未经世事，自然容易遭到坏人的欺侮。但是你要记住，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坏人作恶只能享受一时，好人行善却能安宁一世。想想今日那三人，虽然欺负你的时候他们好像是得到了些好处，但是他们得到的惩罚却远远要厉害许多。还有你一定好好读书，将来还希望你能造福一方百姓，你记住了？”
我点点头，脑子里乱乱的。成名说的话我能理解，但是我想不通人为什么要作恶。成名又问了我一些关于牙青和那位老者的事情，我照实的回答了。我脑子里不断的浮现出牙青的模样，他明明不是哥哥的样子，可是为什么又有哥哥的气息。
吃过了晚饭之后，成名破例的让我早点休息，躺在床上之后，我觉得身上十分的疼痛。成功见我难受，就叫了成名过来。成名让我慢慢的把衣服脱掉，当我赤裸这检查了一下我前面并没有什么伤痕，可是当我翻过身来之后，成功吓得忍不住叫了出来，我回过头看到自己腰间以及臀腿之间有很多青肿的印记。成功赶紧让成名再把药膏拿来，然后轻轻的敷上药膏，慢慢的揉开淤血。渐渐的我身上的疼痛感减轻了许多，成名花了好长时间才上完药，我低声的说道，“谢谢先生。”
成名帮我慢慢的穿上衣服，微笑着说道，“你客气什么，咱们是一家人。”
我觉得喉咙一睹，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的感情特别的丰富，总是忍不住掉眼泪。成功看着我的样子说道，“傻孩子……”
那天之后，我害了一场大病，大夫说我是受到了惊吓，再加上冻着了，又被殴打了一顿，结果感染了风寒。在我生病的这段时间，成名一家人对我的照顾是无微不至，我终于觉得自己不再是这个家的仆人，而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虽然没有了哥哥庇护，我还是有家可以依靠，可以让我感到温暖。
这场大病足足让我一个后才恢复正常，此时已是接近年关，到了一年最热闹的日子了。我们一家四口也一起去了趟集市，买了好多年货。吃的穿的用的，买了一大堆。成功是最开心的一个，成名买了好多鞭炮给他，成名给我买了一些笔墨纸砚，说过段时间我就要开始全力准备考试了，自然要多买些备着。成名还买了一大堆纸钱，找了个天气晴朗的日志到祖坟上给他的父母烧了去，期间成名问我是否还记得我的父母，我摇摇头告诉他我对自己的过去一点印象都没有。成名叹了口气说道，“想必你定是家中遭了什么变故，否则你如此的聪明，又怎么会一点都记不得过去的事情呢。”
我有点想要告诉他我来历的冲动，但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说实话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成人之前的事情如同一场梦一样，而自己变化成人型不过是梦醒了而已。我突然想去自己当初修炼的庙里看看，于是和成名说我想一个人出去转转，成名见我神色黯淡，知道我是有心事，于是嘱咐了几句就让我先走了。
成名家的祖坟里庙里不是很远，我一个人溜达着，路过了当日我救姚景源的小河边，河水已经结冰，周围是一片枯黄。我沿着路继续向前走，不多时走到了山脚之下，看着路旁的景色，想起来当日就是在这里我遇见了成名，那日我还是一个小蛐蛐，是他将我从成功的手中解救了下来。也许从那时起，就注定了我和成名一家的缘分。我沿着山路慢慢向上走着，对于冬天的山路，我从未见过，以前的每个冬天都是躲在庙里。冬天对于以前的我来说是漫长的，我从未感受到国周围的景色。
我凭借着记忆一步步朝古庙走去，走到庙门才发现庙门是关着的，印象里庙门从来都是开着的，而且破破烂烂，仿佛一碰就会倒下一般。我慢慢推开庙门，里面的景象倒是没什么变化。我继续向里面走去，刚刚走进大殿，就听见一个声音传来，“你回来了……”
这声音吓了我一跳，我顺着声音看去，一个老人正站在大殿中央。我吃惊的脱口喊道，“啊……是你……”
老者笑了笑，“你还记得我！”
这老者就是那天救我的那个人，我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上次多谢前辈搭救，鱼儿在此谢过。”
老者赶紧上前扶我起来说道，“不用谢我，上次只是顺手之劳的事情，况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天理，你不必过分在乎。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么？”
我略带好奇的语气问道，“是啊。您为什么会来这里，这个庙很少有人来的。”
老者一看笑意的盯着我说道，“我是在等你……”
“等我？为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我充满不解的问道。
老者看了看里边说道，“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我这里有你要找的人……你跟我来吧！”
我内心突然一阵激动，难道……难道是哥哥在这里，难道他认识哥哥……我身体有些颤抖的跟在后面，朝大殿里面走去。
庙的里面摆着一张床，地上摆放着一个火盆，床上面侧卧着一个人，我肯不清他的容貌，但是他的身形和那天救我的牙青哥哥很像，我试探性的在后面叫了一句“牙青哥哥？”
老者继续领着我向前走，走到床边后老者轻轻的将床上的人翻过来，这个人的脸我也立刻看清楚了。我这才看清楚这个人并不是牙青哥哥，牙青哥哥看上去没有这个人五官这么精致，虽然同样是威武不羁的样子，但是这个人看上去更加的英俊一些。这个人脸色十分苍白，呼吸微弱，看上去十分的虚弱。他不是牙青哥哥，那他是……我的脑海里瞬间闪烁出一长串的回忆，往事不断的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来……几千年的经历一幕幕的在眼前出现，我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身体，我慢慢地蹲下来，拉住床上的人的手，眼泪忍不住的涌了出来……
“哥哥，我好想你……”。我泣不成声，我曾经在梦中梦见过多次的我和哥哥相遇的场景，但是现在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哥哥半天没有应声，我抬起头望着老者，痴痴的问道，“哥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啊。”
老者拉起站起来说道，“牙青受了重伤，已经昏迷好几日了。这几日一直是我在用内力为他续命，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恐怕他活不了太久。”
我急忙打断老者问道，“为什么会这样，哥哥就没救了吗？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老者看着我说道，“本来我是没有其他办法了的，但是冥冥天意竟让你自己找了过来，你和牙青均是受了上天的恩惠幻化成人形的，现在只有你能救他。”
我看着床上的哥哥，急忙说道，“我怎么能救他，你快说。”
老者说道，“救他要冒着很大的风险，你们兄弟二人从小小促织幻化成人着实不易，一旦失败了，恐怕你们俩这数百年的修为就要毁于一旦，你要考虑清楚。”
我十分坚定地说道，“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他，这世上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如果没有他，我不晓得我还为了什么活着，几百年了我和他一直都在一起，如今他要是死了，我便也活不小去了。”说完这番话时我脑子里一下子闪出成名一家人，如果我死了他们会很伤心吧，不过现如今也想不了那么多了，救活哥哥是最重要的事情。
老者见我如此坚定，十分欣慰的说道，“好，好，看来牙青有希望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吧。”
接着老者扶起哥哥让他身子靠着墙，然后让我伸出手来，他在我的两只手上各划了一个口子，钻心的疼痛立刻袭来。他又在哥哥的双手上各划了一个口子，然后对我说道，“你快抓住他的手，将你们的伤口对在一起，快！”
我赶紧盘腿坐好，按照他说的将哥哥的手抓起，我们两个的鲜血撒了一地，老者说道，“你闭着眼睛，让心平静下来，什么都不要管……”
我按照他说的闭着眼睛，忍着双手的疼痛，接着我就感觉到一阵暖流从我的双臂涌向手心，紧接着一阵剧痛再次从伤口传来，我紧紧的皱着眉头，想象着哥哥醒来和我重聚的样子，回忆着我们几百年的来的往事，渐渐的忘了疼痛，心情也渐渐的平复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我只觉得自己十分的疲惫，终于我再也撑不下去了，觉得脑袋一沉昏了过去。昏过去的一刹那，我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梦一样，眼前浮现出老者的身影，他十分慈爱的看着我说道，“终于醒了，牙青，你看看。”
接着哥哥那苍白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抚摸着我的脸说道，“牙紫，你个混蛋，下次再也不要冒这个险了……”
我笑笑，张了张口却没发现没有力气说话，只好用尽全力笑了一下。牙紫……我的名字叫牙紫吗，还真是个促织的名字。白牙青……白牙紫……，哥哥，我们终于团聚了。
见到哥哥清醒了，我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我想起来和哥哥说会儿话，但是发现自己实在是没有力气睁开眼睛，这时候我听见老者说道，“牙青，让他再睡会儿吧。”我脑子沉沉的，只好又睡了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个人也没看见，我双手撑着床想要站起来，掌心的疼痛让我扑通一下再次倒在床上，我激灵一下顿时觉得清醒了许多。我看了看四周，哥哥就躺在我的身边，此时也被我这一下子给震醒了。哥哥揉揉眼睛站了起来，微笑的看着我说道，“你醒啦，来让我看看我的小弟弟变成什么样了……”他仔细的打量着我，嘴里像个话唠一样说个不停，“我的弟弟变得很俊俏呢，瞧你这样子，真让人高兴呢。上一次我救了你之后，师父对我说你也是个蛐蛐变化的，我猜想这周围的蛐蛐除了我之外也就只有你会有此机缘了。我本来想到处找你，可是没想到竟受了伤。这次还要多亏的你能过来，师父说要不是你我就死啦，好吧，我也总算没白白的照顾了你几百年。不过师父说你身体十分虚弱，这次差点没了性命，唉……下次可不许你这样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以前就是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变成了人之后还是这副德行，真是白白的修炼了几百年了。你看我，师父说我恢复得很快，倒是你还要修养一阵子。这段时间你就在这儿好好歇着，闲了的时候我让师父教你点功夫，这样你就会像我一样了……对了，你倒是说句话啊，不是哑巴了吧。”
我心想我一睁开眼睛你说个不停，那里有让我说说话的机会，没想到哥哥变化成人之后，竟然比以前还要唠叨。我有些无语的说道，“等等，我睡了多长时间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哥哥看了看外面说道，“你昨天晚上昏倒之后到半夜才苏醒，结果我正要说话你就又睡了过去，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我心里一惊说道，“什么，我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不行，我要回去了？”
哥哥一脸疑惑的看着我说道，“你要回哪儿去，这儿不是咱们的家吗？咱们好不容易相聚了，还没说上几句话你就要走……”
我急忙打断他说道，“哥哥，我变成人之后被一个叫成名的人久了，成先生一家对我很是照顾，这段时间我一直寄居在他们家。我这次昏睡了一天一夜，成先生肯定要着急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回来这里。我现在必须得回去了，既然我知道你在这里，你放心我肯定还会回来这里找你的。”
哥哥听完我的话之后十分气愤，“我不管什么成先生败先生的，我告诉你，既然你回来了，以后你就要和我在一起好好的修炼习武，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和我一起做呢。看在你身子还没恢复的份上，我就饶了你，否则我非教训你不可。”
哥哥变成人之后脾气还真是一点没变，动不动就吓唬我，我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候哥哥的师父进来了。看到我们俩都是一副愤愤的样子，摇摇头说道，“你们俩好不容易见了面，怎么一见面就吵起来了。”
哥哥抢先说道，“这个小混蛋非要去什么败先生的家里，好不容易见着了，立刻就要走……”
老者打断他说道，“牙青，刚才已经有一个人来到过庙里找过牙紫了，那个人叫成名，说是来找鱼儿，我为了避人耳目先打发他走了。”
我连忙说道，“那是成先生，他来找过我了，我要赶紧回去！”
老者说道，“慢着，牙紫，你回去可以，但是我和你哥哥的事情暂时你对谁都不许提，否则我和你哥哥都会有危险，至于为什么，以后你就知道了。”
哥哥在一旁一跺脚说道，“师父，你怎么能让他走呢？”
老者说道，“牙青，那成先生看上去十分着急，想必他待鱼儿也是十分不错的，再说了，你现在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还需要安心休养一段时间，而且你想要彻底恢复还需要些药材来配合，我一会儿给牙紫一个方子和一些银两，让他再去买些药来。牙青，你就别再闹小孩子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