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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越氏初云嫁夫薛琮二心不同难归一意

 

北泽的冬天总是来得格外早,熠都的雪从昨夜下到今早,放眼望去,哪里都银装素裹。

都说瑞雪兆丰年,这场雪下得喜气,小娃娃们也都被允许成群结队地出来玩耍,堆雪人,打雪仗,一个个在雪地里不亦乐乎。

“吱喳,把窗合了,你想冻着本王吗?”寕王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他天未亮就入宫面圣,困得一上马车就躺倒会周公,若不是被小孩子的嬉笑声吵醒,怕是还得接着睡下去。

最好就是睡上一辈子。

“王爷别睡了,这雪积得真漂亮,你快起来看呀!”吱喳是寕王的随身侍婢,人如其名,伶俐极了,“咱们在南沚待这么些年,可长远没见大雪了。”

放眼中洲,当属北泽国力最盛,先帝不喜杀伐,早与西浔,南沚,东澹定下合约,四国互市通商,共享太平。先帝对外交事宜也极为看重,这被派到南沚的使臣不是别人,正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寕王綦祯。

綦祯初至南沚时不过十四五,转眼也出落成及冠之年的风流倜傥人儿,这北泽皇室属他最逍遥,一不执政,二不带兵,到了南沚是贵客,回了北泽,当今圣上对他这个许久未见的弟弟也是颇为眷顾。

綦祯闻言便凑到马车窗边去看雪,南沚温暖,终年无雪,此景对他确是难得,他还没瞧上几眼,只听几个小孩子围在一起,好奇地问这个雪人怎么是躺倒的。

綦祯顺着声音望过去,觉察不妙,连忙下了车,吱喳紧追在后,手里拿着件白色狐裘。

走近一看,这哪里是躺倒的雪人,这分明是个瘦弱的病秧子,身上雪不算厚,不似冻了一夜。綦祯探了探这人的鼻息,果然尚存,却是十分微弱,他将人打横抱上马车,吩咐车夫快些驾车,速回王府。

綦祯也没多想,解开这小美人的外衣,从后面抱着用身体给对方取暖,又将狐裘盖在对方身上,他嗅了嗅对方的脖颈。

有骨子淡香,是坤泽无疑。

“王爷!”吱喳心想这简直是胡闹,“这传出去成何体统?”

“人命要紧,我管什么体统不体统?”綦祯用手掌摩挲怀中人的手臂和肩膀,突然注意到对方手中还捏着个信封。人都冻成这样了,这信封还捏得死紧,他费了点劲儿才将那信封抽出来,翻过来一看,上面毅然写着“和离书”三字。

綦祯将和离书递给吱喳,让她拆开念与他听。

“越氏初云,嫁夫薛琮,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今自愿和离,此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吱喳将和离书翻过来给綦祯看,指了指落款的两个名字。

綦祯皱着眉头,把人抱得更紧了,“可怜见的,怎么寒冬腊月里被夫家休了?”

“王爷,明明是和离。你怎么能说人家被休了呢?”吱喳总觉得落款的名字耳熟,半晌才想起来,这不就是熠都最近传开的那件事吗?

薛小侯爷宠妾灭妻,一碗滑胎药送了自己亲儿的命。

说是宠妾灭妻,然则那个妾还未进门,只是身份特殊了些,是在龙床上滚过一遭的人了。

这个公子无垢,原也是出身世家子弟的坤泽,因父亲获罪才充入乐籍,仙人似的模样,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诗词歌赋无一不晓,寕王虽没见过,风流轶事却也听了不少。熠都的世家子弟,十有八九都被他勾了魂去,薛小侯爷本是其中身份最尊贵的,听说为了公子无垢和侯府都闹得不成样子了,堂堂世子,要娶乐人做正妻,岂料却被截了胡,还是被当今圣上。

天下乾元都一个样,何况那是圣上,一句话,要谁入宫谁便入宫,要谁上龙床,谁都得跪谢隆恩。入了宫总不能无名无分的,恰恰就在这册封上出了岔子。一个乐人,若是给的份位低些也罢了,圣上却执意要给贵君的封号,一时引来群臣反对。

其他人不知道,寕王还能不知道,他皇兄是天下第一聪明人,段不会为了小小一个坤泽去得罪朝堂上的那群老古董,最后,公子无垢赏赐黄金万两,一顶小轿抬出了宫。

照理说这出戏演到这里也差不多了,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没有当娘娘的命,就别发当娘娘的梦,谁知道这么个从龙床上掉下来的人,还是被一群人当成了宝,特别是这个脏心烂肺的薛琮。

公子无垢入宫没多久,他便娶了越相家的大公子越初云,妻子有了他的骨肉,他却为了一个被丢出宫的公子无垢,给妻子送上了一碗滑胎药。

孩子没了,夫妻情分自然也尽了。

“这个薛琮真不是东西。”吱喳越想越气愤,“明明是他对不起这位小君,怎么还有脸和人家签和离书。”

寕王眼明心净,摇了摇头,“我刚刚确是说错了,他可不是被人休了,而是寒冬腊月出来休夫的,罢了罢了,那么个男人,不要也罢。”

这话刚落,怀里的人便稍有了些动静。

寕王极尽温柔地拍了拍越初云,“别怕,我是寕王,你刚刚倒在雪地里,是我把你抱到马车上的,别怕,你可有哪里难受?”

越初云缓缓睁开眼睛,看起来十分虚弱,没有一点生气。

比起公子无垢,越初云的容貌确实算不得倾国倾城,却清秀柔弱,让人望之生怜生爱。

他像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抱里,且外衣也褪去了,似要挣扎,却没有力气。

寕王觉得越初云这样子,倒是十分可爱,他凑近了对方的耳朵,轻声道,“不妨事,本王也是坤泽,你身子太冷了,本王抱着你缓和些,不妨事的。”

越初云这才安分下来,寕王让吱喳拿来原本给自己准备的参茶,一小勺一小勺喂给他喝,他也很听话,乖乖喝了,他像是很累,喝完便又闭上眼昏睡。寕王带他到了王府,把他抱到床上,找了大夫来把脉,说是无性命之忧,只是刚落了胎,又受了冻,实在对身子不好。

大夫开了方子,寕王便吩咐人准备汤药和膳食。吱喳问怎么办,寕王说能怎么办?两人还没商量出对策,却听人来报,薛小侯爷上门要人了。

寕王本就对这个薛琮不满,便说要去会会。

熠都的青年才俊里,这个薛琮算是名声在外,十六岁考了武状元,不出三年就当上了禁军统领,也颇得圣上欢心,出身高贵,相貌也是一等一得好,用天子骄子四个字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可惜了,是个负心汉。

薛琮看起来也是神不守舍,见了寕王行了礼,便提起今早内君独自去官邸找他,回去的时候他派人跟着,岂料跟丢了,找了一圈,听说被寕王抱上车了。

“寕王殿下,内人他现在怎么样了?”

“内人?”綦祯不紧不慢地品了口茶,“薛大公子莫要说笑,本王可是见了那和离书的。这边厢迎了乐人入府,那边厢和内君签下和离书,薛大公子做事当真雷厉风行。”

薛琮面色尴尬,却实在心虚,叹口气道,“若不是初云逼我,我实在无意签那和离书。”

“逼你?他一个落了孩子的坤泽怎么逼你?拿刀架在你脖子上签的?薛琮,你可别怪本王多管闲事,本王是看越小君实在可怜,就那么躺在雪地里,要不是本王及时发现,命都可能没了,去和你那未出世的孩子团聚去了。”

这话说得实在心惊,薛琮听了脸一下子白了。

“他没有拿刀架在我脖子上,他是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他,这几日一直在官邸,也是怕见他,岂料今早他来寻我,以死相逼让我签和离书。寕王殿下,我薛琮再不是个人,也断不会这种时候不要他啊。”

寕王瞧薛琮这副窝囊样子,将事情猜了个大半,看来这厮也不是完全的畜生,眼前的愧疚自责都是真的,可事已至此,这又有什么用?

“这话说的,明明是他不要你了。”

这风凉话该说还是得说。

只是寕王又觉得越初云苦命,想着今天总要帮他讨个公道,“他到底是相府的公子,我且问你,你铁了心要接你心上人入侯府,你让他怎么办?今日与你签了和离书,明日回越府吗?你让他以后在这熠都怎么做人?”

“不……”薛琮摇头道,“老越相早已仙去,如今越府里掌事的是继夫人,一来初云不是她所出,二来薛宁两家的婚事,她一直属意的是亲生的二公子,先前便多有不满,若初云回去,日子定不会好过。”

“合着你都知道?你知道还要这般待他?本王实在看不下去,这样,那个公子无垢能一顶小轿从皇宫里出来,自然也能一顶小轿从你侯府出来,你薛琮今日敢不敢下这个保证?”

薛琮低头,沉默片刻,哑声道,“寕王殿下,恕薛某实难从命。”

寕王气极,“好一个实难从命,本王不想听你废话,赶紧给我滚!”

越初云昏昏沉沉地做了好些梦。

他出世的时候胎位不正,生母遭了大罪,生产完虽是勉强保住命,但没几年也去了。越相伤心过度,加之整日忙于朝堂之事,对他算不得上心,后来府中一貌美妾室生了二公子,被扶正为继夫人,越初云在相府的处境就更为尴尬。

温吞水的性格,说白了就是柔弱可欺,整个相府都知道两位小君地位调了个,长为卑,幼反而为尊,再后来越相驾鹤西归,那些奴才们就更不把越初云当回事了。

他也从不指望继夫人能对他多好,反正碍于面子,终究是会在他到适婚年龄时安排一门亲事,大不了就是夫婿资质差些,身份低微些,若是能对他好,他是全不在意的。

越相年轻时和薛候交好,两人在差不多的年岁做了父亲,把酒言欢时倒是真提起过指腹为婚之事,只是北泽近些年民风颇为自由,二人怕这一定亲,反倒生出许多事端,便没有留下凭据。

十几年过去,越初云养在深闺,甚少在外露面,而薛府的小世子年少有为,钟情乐人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可谓在熠都出尽了风头,薛候为此颇为头疼,不知得子如此,是福是祸。

越相走后,这薛越两家结亲的玩笑话便被抛诸脑后,岂料薛琮为了个公子无垢与侯府闹得不可开交,薛候大为不满,等那下三滥的玩意儿入了宫,便又想起与越府的婚事。

如今越府的确没落不少,但到底是书香门第,听闻两位坤泽公子,一位性格柔和,一位才华洋溢,反正选哪个都比那乐人强,薛相便亲自登门,与越夫人商议此事。

越家主母出身不高,这几年在府中呼风唤雨,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意思,她一听薛候有意结亲,喜不自胜,而这婚事的人选,她自然属意自己亲生的二公子。

越初雪相貌随了继夫人,又画得一手好画,在熠都也算小有名望,不乏有达官显贵上门求亲,继夫人眼界高,总想着攀高枝,左挑右选,倒是没心思管越初云的婚事,就这么耽误了好几年。

如今想来后悔,初雪十六,初云十九,都是适婚年纪,若侯府说亲,自然是以长为先。

越夫人横下心来,想那薛小侯爷是个风流人,难道放着她的宝贝阿雪不选,倒选块无趣的木头?再说小的年轻,大的反倒还比薛小侯爷长一岁,终究不讨好,便假意说自己开明,侯府又何其尊贵,让薛候带回两位公子的画像,供世子选妻。

薛候怎会不明白越夫人的意思,何况二者又没有嫡出庶出之分,他也猜薛琮会选容貌更佳的二公子。

只是这孽子回去一看画像,随手便指了大公子。

罢,大公子便大公子,这婚书便送上了相府,越夫人气绿了脸,却话已说出去,怎么都不好发作,只好带着怨气将婚事张罗了。

新婚夜里,越初云端坐新房,心情忐忑。

他是甚少出门,但也不至于对外界一无所知,也是曾在熠都贵族的宴会上见过薛小侯爷的,丰神俊朗,比他想象中的夫君要出类拔萃不少。他懵懵懂懂,对情事知之甚少,只是既然嫁给了这薛小侯爷,便决意对夫君一心一意。

越初云知薛琮另有心上人,可他所求不多,只求薛琮给他些许怜爱,哪怕一丁点都成。

他想着想着,就这么坐了一整夜,坐到天都亮了,薛琮都没有来掀他的盖头。薛琮自然是不会来的,这场婚事本就是他失了公子无垢后的一时意气,不过是娶个人放在府里,堵住熠都悠悠众口。

薛琮不肯碰越初云,两人总也不圆房,久而久之,越初云变成了侯府的笑话,连太夫人都把他找去问话,训斥他不会做人妻子,送了一本又一本的房中秘册,让他好好学着如何服侍乾元。

那些东西看得越初云实在羞涩难当,可薛琮连他的床都不肯上,夜夜宿在书房。有一次他大着胆子装成小厮给薛琮磨墨,磨完薛琮让他退下,他傻愣愣地不肯走,却也不知如何开口,还是薛琮抬眼看到他那副打扮,越发心烦。

“你实在不必如此。”薛琮是这么说的,“我一日是这府里的世子,你便一日是世子的内君,我知祖母时常为难你,可她年岁大了,总想着抱曾孙,你多体谅些,忍耐些吧。”

越初云听罢,知道自己是多此一举,点了点头,就这么回去了。

实则乾元都一个德行,若他当时哭上一哭,在薛琮面前多诉诉苦,薛琮也未必不会怜惜他,只可惜这些手段,他越初云是一概不晓。

他真正做了薛琮的人,是在一个雷雨夜。

宫里传出消息,圣上要给公子无垢贵君的名分,薛琮大受打击,一个人喝了许多闷酒。

薛琮对妻子冷淡,对那公子无垢却是个十足十的痴情种,钟意对方多年。公子无垢确是绝世风华,但熠都上下都心知肚明,再貌美再多情,也不过是供人取乐的乐人,而在薛琮眼里,无垢却皎若天上月,他去争功名利禄,也都是为了有朝一日为无垢脱去贱籍。

即便无垢爬上了龙床,薛琮都未曾半分变心,怨只怨自己还不够好,怎么都比不上九五至尊来得可靠。

酒入愁肠愁更愁,薛琮喝醉了,又没有太醉,他破天荒地闯进越初云的卧房,将刚沐浴完的妻子推倒在了床榻之上。

他贵为侯府世子,被人尊称一声小侯爷,何患无温香软玉?

最初选越初云,也是因为他眉眼看着比越初雪淡,似与无垢是一类长相,只是接触了才发现,气质终究是不同的,无垢高傲清冷,越初云则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干净,也安静,人如其名,像片云,又更像其他意象,薛琮头脑发热,一时想不起来,抱起来也是软绵绵,胆子又小,手从里衣伸进去,才碰了碰他的腰,便惊得抖个不停。

薛琮嗅到越初云身上的体香,清清淡淡的,叫人闻着心旷神怡。

“世子……世子喝醉了。”越初云声音很小,他心如鼓擂,紧张到了极点。

这惊吓里隐隐掺了一丝欣喜,这种不知羞的念头让他涨红了脸,只是因房内没有点灯,故而没让薛琮瞧见。

其实越初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明明薛琮对他这样冷淡,这样不屑一顾,可他这侯府的这些时日里,总也怀着期盼,每次见到薛琮,他便心中欢喜,他想自己命不算太苦,何其幸运,所嫁之人正是心悦之人。没掀过盖头,没喝过合卺酒又怎么样,他终归是薛琮的妻子,是这侯府的世子内君。

他喜,他又怕。

喜的是薛琮上了他的床,抱了他,摸了他,怕的是薛琮只是醉酒,自己在他眼里和其他人无甚分别,不过是为了泄欲。

他哑声道,“世子,你喝醉了,你会后悔的。”

说完,心都跟着绞痛。其实薛琮喝醉有什么要紧,只要遂了他的愿,哪怕这辈子只这么一晚上也是好的,可若是薛琮不是真心的,他宁可不要。

“我是喝醉了,可我有什么好后悔的。”越初云越是这样可怜,倒叫薛琮越是想欺负他,怎么娶了个这样不知情识趣的人,这种时候还说这种扫兴的话。

“你是我的妻子,你我本就该如此。”

薛琮不知道,他随口的一句话,却让越初云红了眼睛。

是啊,他越初云是薛琮的妻子。

是妻子,是理所当然的同床共枕之人,是要生儿育女,携手一生之侣。

他闭上眼,任薛琮予取予求,唇落在脖子上,烫得他身体都跟着热起来,他忽而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房中图册,夫妇二人交欢时的交颈缠绵,就是如此吗?

情欲由他心底燃起,一股暖意不知不觉在腿间漾开,化作热流漫出来,未经人事,怎经得起自己这般,一觉察到如斯异样,双腿都羞得夹紧,很快又被薛琮用手掌分开。丈夫的手掌摩挲在他的大腿根,他似乎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掌心的纹路。身体终究是在肌肤之亲中不由自主地展开,衣服被褪了个干净,他不知自己赤身裸体的样子,他丈夫在夜色中是否看清,只是心里想着,他身体的每一寸都是属于薛琮的。

越初云很快被薛琮的坚挺破开了身子,被侵入坤泽最柔软,最私密之处,见了红,明明很疼,他却甘之若饴,乾元与坤泽交融在一起时,本就会格外情动,越初云感受着自己与丈夫的交合,那要命的东西肏着他,捣着他,承受之处简直像撕裂那般疼,可即便是疼,却仍旧受用,隐隐有一种从未体会过的美妙聚集于他双腿之间,他像是什么都顾不上了,恨不得永永远远地在丈夫身下婉转承欢。

越初云平时木讷,床榻之上却别有一番风味,坤泽初夜大多都被疼痛盖过了兴头,哭哭啼啼一场,他却很快得了趣,乖巧柔顺,那处湿得不成样子,绞得也极欢。

薛琮这夜本就欲大过情,愈发放纵起来,丝毫不顾越初云初经人事,窗外风大雨大,二人行房也是肆意荒唐。这夜,薛琮不知按着越初云的腰在对方身体里泄了多少次,精液满满地灌进去,又从那处淌出来,很快就被进入,如此反复。

纵使日后二人相对无言,越初云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很快活的一个晚上,他头一回尝到专属于坤泽的极乐。

在不知被索取了多少次之后,他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身子又酸又胀,而心中满是甜蜜。

第二天他睡醒,薛琮并不在枕边。

其实那时候他就应该知道,薛琮从未在他身边。

越初云不合规矩地住在寕王府里,他被照顾得很好,却总也吃不进去东西,寕王隔三差五就来找他说话,陪他用膳,给他带点有趣的小玩意儿,他很少主动说些什么,总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这也不能怪他。

薛琮求见了好多次,寕王都直接拦下了,他料到越初云不想见薛琮,后来薛琮带着圣上的密函,寕王无计可施,只好去与越初云说,越初云依旧无悲无喜的样子,怕寕王难做,便说肯见。

薛琮以往总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却因这些时日的变故憔悴了许多,其实他是怕见越初云的,上一回越初云拿刀抵着脖子逼他签和离书,吓得他什么都顾不上,他知自己是对不起越初云的,但事已至此,总要想个对策。

越初云清瘦了不少,挽着头发靠在床上发呆,见到薛琮进来,良久才想到自己应该起身相迎,薛琮一见他动作,忙让他躺着便好。

薛琮一改往日对越初云爱搭不理的态度,几乎是跪在床边与越初云说话,他告诉越初云,那个出谋划策的贴身侍从已经畏罪自尽,公子无垢也内疚得要悬梁自戕,好不容易才拦住,现在被软禁在住处,薛琮说这话的时候很小心,生怕刺激到越初云。

“世子不是说那碗药是你的意思,怎会还有这些事端?”他没有正眼看薛琮,说话的语气也淡淡的,似乎这些跟他一点干系都没有,他全然都不在乎。

“初云,若我当时不那么说,无垢怕是要搭上性命去,我料到你恨我,可我总不能一直骗你,他从皇宫里出来后心境不如从前,这次行差踏错也是受人唆使,阿嘉跟了无垢十几年,为此赔了命,也算是对你有个交代。”薛琮去握越初云的手,很冷,他想暖一暖,可是越初云把手抽走了。

“你我既已和离,世子不用与我说这些。”

“初云,别说赌气的话。”薛琮从前总以为自己娶了个软柿子,经过这次才知晓越初云脾性倔强,宁折不屈。“你记恨我,记恨无垢都行,别跟自己过不去,我们……我们以后总还可以有孩子,我答应你好不好?”

越初云摇摇头,总算抬眼看了薛琮,“我没有说赌气的话,世子,你我已经和离了,而且我的身体,很难再有孩子了……”

那碗滑胎药药性极强,越初云月份又大,确确实实地伤了身子,保住命都是万幸。

“你在越府什么处境,你自己不知道吗?”薛琮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何况这次,他是真的为越初云好,“当我求求你了,与我和离你可以去哪里?是一直待在这寕王府还是回越府?实话与你说,寕王这次回熠都述职是有时限的,不出半月他就要回南沚了,还有你弟弟越初雪要嫁与宣王做侧妃,你觉得你继母会同意你和离回府这样有辱门楣的事?你回去之后能怎么办,再嫁吗?”

薛琮不愿把话说得太明白,但像越初云这种身份的坤泽,和离和被休弃无甚两样,要么贴上一大笔嫁妆,嫁给家世相差许多的平民,要么嫁给年岁大上许多的达官贵人,是正室是侧室都不好说。

何况越初云怕是以后都难生育,谁还会要他?

越初云没想过这些,此时此刻他只想离薛琮越远越好。

“初云。”

他唤他,语气里有怜惜柔情。

“和我回去,让我照顾你,以后你想怎么样都可以。若你实在恨极了无垢,我便保证他永远不出现在侯府,我薛琮说到做到。”

从前的越初云,会不惜一切代价换来薛琮说这些话,可是现在不会了。

他没有说话。

薛琮又拿出密函,那是圣上的亲笔手谕,不仅训斥了薛琮一番,还劝导薛琮从今往后好生对待发妻,当然,圣上仍然念及公子无垢的情分,软话硬说,兜兜转转不外乎让薛琮给公子无垢名分。

越初云想,公子无垢命真好,有两个男人疼他爱他,而自己什么都没有。

呸,他也不稀罕这些。

“世子,你很喜欢公子无垢吧?”

薛琮一怔,像是没想到越初云会开口问这个,他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是,喜欢了很久很久,从我十五岁第一次见他,我便心悦于他,我可以为了你罚他骂他,可实在是……不愿负他。”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薛琮每次提起公子无垢,总是这样的眼神,而这种眼神,他从来没用来看过越初云。

“能喜欢一个人,总是好的。世子,三日之后再给你答复,可好?”说是这么说,越初云其实早知道自己根本没得选,那和离书签了也是白签,圣上都下了密函,他又怎么好再这样闹下去,只不过哪怕回去,他也不想再对着薛琮。

那公子无垢入不入侯府,都与他没有干系。

薛琮听越初云松了口,忙扶他躺下,又极温柔地掖好被子,说自己三日之后来接他,这次带了好些补品来,越初云一定要记得吃。

不知道为什么,薛琮总觉得越初云不太对劲,明明不像之前那样流泪了,可人看着就像空心木偶似的。

薛琮不知道,越初云的那颗心其实是曾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只是他没有珍惜,而后便再也追不回了。

一切都为时已晚。

翌日,越初雪登门造访。

寕王有些警戒,问了越初云见不见,越初云觉得新奇,说要见。

这个弟弟是一直欺负他欺负到大的,为了他抢走薛琮的事情,当时还发了好大的脾气,不知道是不是见他落到如斯下场,特意来奚落一番。

越初云经历过这些事情后,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感觉,甚至想好奇若越初雪来说难听的话,自己会不会觉得难过呢?

他们两兄弟长得不太相似,越初雪貌美,眼下有颗痣,很有风情,再配上一袭紫色狐裘,看着叫一个雍容华贵。

“兄长身子还好吗?你的事可是在熠都传开了,我想着总要来看看。”

他语气有些怪,越初云听不大懂,想着总归是在冷嘲热讽。

“我没什么。阿雪,听说你要嫁给宣王?”

“哟,兄长倒也消息灵通,是了,只是做个侧妃罢,可不及兄长。”

宣王是圣上最信赖的弟弟,手握兵权,为人又颇有手段,做他的侧妃,可比嫁给薛琮强十倍百倍。

“我这幅模样,怕到时候都不好赴你的婚宴,阿雪,我给你做件新衣服给你当贺礼好吗?你喜欢什么图样?”

熠都都知道越初雪画得一手好画,实则他最早出名的两幅画作,都是出自越初云之手,只是越初云被抢了画作也默不出声,继夫人后面甚至不让越初云学画画了,光是学些刺绣缝纫之类的女工。

“越初云,你是木头做的吗?这种时候了,还问我这个?”越初雪恨铁不成钢地推了推他,“眼下你到底什么打算?”

越初云低下头,觉得自己心里还是没有什么波澜,“横竖是回侯府吧,你放心,我不会误了你的婚事。”

“你总做出这副可怜样子给谁看!”越初雪看向越初云的眼神甚是奇怪,像是责怪,又好像掺了别的东西。

越初云早就见怪不怪了,以前越初雪就喜欢这样闹他,他只当小孩子脾气。

他的确是块木头。

他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窝囊话,却被越初雪凑过来的唇堵住,他惊得睁大了眼睛,可是越初雪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胡乱亲着,他根本没有力气反抗。

“你总是这副样子,被欺负了也不吭声,若我还在府里,尚能护一护你,可我也要出嫁了,这下你怎么办!区区一个娼妓都斗不过,被弄得没了孩子,弄得成了这样,寕王若是不救你,你那天就要死在雪地里了。”越初雪居高临下地看着越初云,两人还都在床上,这实在是荒唐。

越初云脑子里跟浆糊一样,许久才反应过来,原来越初雪说刚刚那些话,都是在心疼他。

“他不是娼妓,是个乐人。”

“我管他是什么?”

越初雪再次亲下来,这次还是带咬的,越初云有些式神,任由越初雪死死按着他,像疯了一样亲他,嘴唇,脸颊,脖子,等都要被脱衣服了,他才急忙拦住,说不可以。

“我不可以,薛琮就可以?我才是你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你懂不懂?”

越初云摇着头,不愿,他们是兄弟,还是两个坤泽。

“阿雪,别这样,你再这样我要叫人来了。”

越初雪叹了口气,整个人瘫软地压在越初云身上,他抱着越初云,却似很无力,“兄长,小时候你经常抱我的,都忘了吗?我有时候在想,若我是个乾元,绝不会让你离开越府。”

“阿雪,你疯了。”

“我早疯了,被你弄疯的。你是不可能像我对你这样对我了是吗?”

“嗯……”

“越初云,你心太狠了。”他抬眼看他,那是很漂亮的一双眼睛,从来都是风云得意,第一次露出这样受伤的眼神。“听着,事情不发生了也发生了,你这副样子,倒成全那对狗乾坤,从今往后,你得过得随心所欲才是。”

越初雪发了一通疯,越初云却还是神情木然。他隐隐总觉得越初云不妥,也知道从前他娘为了牵制越初云,没在相府给他安排什么贴心的人伺候着,便将身边一个名叫丹书的侍从留给他了。

越初雪知道,越初云永远是他的求不得苦,可他总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寕王是个豁达之人,又觉得与越初云投缘,便问他要不要跟自己去南沚,越初云拒绝了,他哪里都不想去,觉得一切都没什么意思,何况自己跟着去了,不仅不合礼数,还会给寕王添麻烦。

三日后,薛琮按约定来接他,亲自把越初云抱上了马车。

越初云这段日子总是闷闷不乐,身体当然也不会好,哪怕穿得够厚,车里暖炉够多,摸上去还像冰块似的,薛琮想全程抱着他,结果他跟小孩子似的,死活不要薛琮抱。

薛琮有些悻悻然,从前越初云不是这样的,自己对他总是爱答不理,他也没有生过气闹过性子,见到自己就会怯生生地笑。虽然是醉酒才和越初云有了夫妻之实,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越初云说过他会后悔,自己嘴上没说,事实上是后悔了,所以才在翌日醒后匆忙离开。

一旦做过那种事,他和越初云好像就分不开了,祖母听说他们总算圆房便乐开了花,隔三差五逼他去越初云房里过夜。

老人家一哭二闹三上吊,他逼于无奈只好去,可每回去了也只是和越初云说几句话,或者就直接躺下睡觉。越初云总是很安静,怕说多了话会惹他烦。等到夜深了,越初云就轻轻喊几声“夫君”,确认薛琮睡着了,才小心翼翼贴到薛琮身边,或者抱一抱,或者拉一拉手,又不敢这样太久,很快又规规矩矩地回到床的另一边。

他不知道,薛琮从小习武,又志在从军,睡也睡得浅,早就发现他这么做了。

薛琮隐隐觉得越初云这样也挺可爱,有点不忍心拆穿,久而久之,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是讨厌越初云,而是讨厌与这世上任何不是无垢的人做夫妻罢了,他不该把气都撒在无辜的越初云身上,也就在他有些想明白的时候,公子无垢被逐出了皇宫,而越初云连日不适,被大夫诊出有喜。

再后来的事就不用说了,阴差阳错就成了如今的一摊烂账。

回到侯府,薛琮带越初云去看后院新种的桃树,薛琮说不出口,可越初云一下子便明白了。

北泽有个习俗,凡是刚出生即夭折的孩子,都要埋在树下安葬,越初云滑胎的时候月份已经很大,那个孩子也成了形,被薛琮亲手埋在这棵桃树下。

越初云看着这棵桃树,让丹书去他房里找一个放在床底下的箱子,丹书赶紧去抱出来,越初云打开箱子,里面都是他怀孩子的时候亲手做的小衣服和小袜子,照规矩,这些也都是要烧掉的。

薛琮见他连这些都想到了,以为他已经放下了,吩咐下人照做,结果越初云突然去抱那棵桃树,抱着抱着就开始流泪,叫那棵桃树作宝宝,最后哭得整个人都上气不接下气的,任谁瞧了都要心碎。

这还是他掉了那个孩子以来第一次哭。

薛琮忙不及去安慰他,越初云便发了疯似地打他,说他是坏蛋,薛琮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结果没挨几下,越初云便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越初云刚入府的时候,薛琮故意把他的住处安排得离自己卧室很远,这次回来,侯爷和太夫人都千叮万嘱,让他不要再荒唐了,好好待人家,两位长辈做主,把越初云安置在了薛琮院子里,毕竟夫妻同住屋檐下才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丹书确实是个很聪明的人,见小侯爷把主子抱进卧房,便又主动提议请大夫过来给越初云看看,薛琮说让自己的小厮阿衡去请,丹书便去端热水过来给越初云擦脸擦手。

不管在侯府还是相府,越初云都是主子,都有人照料,但这些下人看人下菜碟,没几个真的把越初云当回事。丹书受了越初雪的恩惠,越初雪嘱咐他照顾好越初云,他就会照做。

大夫来了把了脉,说来说去就那么些话,什么落了孩子身体差,只能将养着,也受不得刺激,开了些补药,丹书又说小君睡不好吃不下,大夫便又开了些开胃安神的药。

说到底还是心病。

薛琮也苦恼,见越初云睡下了,让丹书好好看着,今夜晚膳他会让人做好送过来,他陪越初云一起吃。

丹书表面上点头,心里还是觉得这薛小侯爷没想明白,这心病说来说去不还是因为他薄情寡义吗,从前不好好对小君,眼下做这些有什么用呢?他们小君见到薛琮哪里就开心了,和他一起吃一起睡哪里就会好了?

等薛琮走了,丹书就安排其他下人一起把越初云的日常所需安置好,越初云醒了,他便扶起来喂了些清粥和安神药,后来侯爷,夫人和太夫人一起来瞧,说了好些软话,又是让越初云原谅薛琮,又是让他放宽心,不管怎么样,侯府都只认他一个世子内君。

侯爷和夫人对越初云一向是挺好的,他们本也看不惯公子无垢,让越初云放一百个心,绝不会允许那不干不净的东西入这侯府。越初云却像失了心智一样,说了些什么有情人总要终成眷属的胡话,听得侯爷和夫人不知所云,还是丹书出来打得圆场,说他们小君一回来就去看了那棵桃树,伤心过度胡言乱语,让侯爷和夫人多包涵些。

侯爷和夫人一听那棵桃树,也是自责内疚,本来欢天喜地要做祖父祖母的两个人,哪里想到是一场欢喜一场空。

太夫人人老心不老,她往日里虽是折腾过越初云,但对这个孙媳妇也是疼爱的,便说自己哪怕走遍北泽也要去各大寺庙里拜神上香,越初云还年轻,哪儿能掉了个孩子就伤了身子,大夫瞎说罢了,越初云是福相,日后定会子孙满堂的。

丹书看几位长辈都是和善之人,稍微放下心来,见越初云还是没什么精神头,说小君许是累了,连声道谢,把侯爷,夫人,太夫人都送走了。

酉时薛琮果然一起来用晚膳,送来的也都是清淡温补的菜式,越初云吃不了几口就放下筷子,薛琮又让人端来些时令鲜果和甜品给越初云。

小侯爷从来不是不知道体贴人,只是看自己想不想罢了。

他们夫妻二人共处一室,并没有多少话可以说,两人各自沐浴完躺到床上,也略微显得尴尬。

薛琮想到上次他们二人这样躺在一张床上,越初云还怀着身孕,满怀期待地问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他说没甚所谓,都一样养,越初云便说自己喜欢女孩或坤泽,可以陪在身边,薛琮便说,那大了也是要嫁人的。

越初云肚子里的,也是他薛琮的亲骨肉,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挂心,白天越初云骂他是坏蛋,也真是一点都没骂错,这胎怀得好好的,只差一两个月就要出世,自己也要当爹了,就这么没了,而他为了保下公子无垢,说那碗药是自己的意思。

他想到这里,是真的倍感愧疚,主动揽住越初云,亲了亲他的脸颊。

“初云,你莫要难过太久,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再要一个孩子。”

越初云看着薛琮,想不明白自己以前怎么会那样痴心,不就是普罗乾元一个吗?哪里值得?他们乾元要什么没有,怎么做坤泽就得这么逆来顺受,只知道给乾元生孩子?

他没有理薛琮,别过身去准备睡了,就像以前薛琮对着他别过身去那样。

别说他不能生育了,就算能生,他也不想给薛琮生。

想到要和薛琮这样的人欢好,实在太恶心了。

“薛琮。”

他之前不是喊夫君就是喊薛郎,再不济就是世子,还是第一次直呼其名。

“我知道你不和离是为了我好,我能做到的都做到了,可我不想住这里,待在这儿我气都透不过来,也不想见旁人,侯府在城郊有个别苑,你安排我住到那里便好。既然喜欢公子无垢,也早日娶他做你的新小君,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薛琮看着越初云,像看着一池死水。

他自己不好,仗着是侯府世子,仗着越初云心里有他,伤了人一次又一次,一颗心凉了,碎了,也不是后悔莫及地去抱抱,去哄哄就能弥补的,事到如今,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我想去别的地方住一段时间。”越初云说的时候,眼神是涣散的。

哀大莫过于心死。

孩子没了,薛琮也难过,那毕竟也是他的骨肉,他知道他的痛比不上越初云的万分之一,此时此刻,他比前几日都要心如刀割。

越初云说什么,他都会听,他会满足越初云的任何要求,因为这是他欠他的,要还。

不管旁人怎么反对,父母祖母怎么骂他犯浑,他还是坚持把越初云送到了城郊的南苑,只说是自己的意思。

南苑僻静清幽,是个适宜休养的地方,就是荒废了好长一段时间,眼下仅有四五个下人在那里,负责日常的清洁洒扫。这些下人长时间无人监管,难免散漫了些,他们只当越初云是不受宠的世子内君,并不上心。

薛琮哪里会熟知内苑之事,安排得自然不够细致。越初云过去住了半个月,就被怠慢了半个月,丹书气不过,直接闹回候府,说这些人不把他家小君当回事,薛琮这才吩咐管家换了一拨下人,又给丹书涨了月俸,让他负责打点南苑上下,人不够就再问侯府调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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