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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策了俩兄弟doi一下在这真属于正常行为

 

等到视野里出现了副君大人平时处理公文时所居的圣殿,我才放慢了脚步,心有余忧地又回头看了看,没见到阿蒙的影子。

我这才放下心来,低头吐出吊着的那一口气,不自觉地在心底吐槽:阿蒙如果吃一份诡法师特性一定能入口即化……祂光是平时玩我就扮演够本了啊。

我拍了拍衣襟,确认好我的宝贝笛子没被阿蒙顺走,就准备进入圣殿,却听见了熟悉的呼唤——是奥赛库斯。

“鸟鸟?你怎么在这里?是来找副君大人的吗?”

果然,我一抬头就看见奥赛库斯顺圣殿的台阶走下来,祂冲我露出明媚的笑颜。

“奥赛库斯,你回来啦!”

我光顾着兴高采烈地扑上去,没回答祂的问题,奥赛库斯也没在意。

祂直接跨过了剩下的台阶落在草地上,接住我,搂着我的腰把我托起来。

我伸长手臂环住奥赛库斯的脖子,亲昵地亲了亲祂的下巴。

我和奥赛库斯的关系挺不错,祂和我算是非常亲近。可能是我单方面的错觉,但是我觉得,奥赛库斯和我有某种相似之处——当然,只是种没有来由的感觉而已。

“你应该已经见过梅迪奇了,我回来不是很应该的吗?”

奥赛库斯吻了吻我的侧脸,将我放到了地上。祂应该是看出我刚从主那里出来,才做出这样的判断。

“唔,我只是以为奥赛库斯会和军队一起回来,一般不都是这样的吗?”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梅迪奇打了胜仗冲回来还可以理解,但是在我的印象里,奥赛库斯是会同军队一起慢慢地归来,接受主的子民们的迎接,参与庆祝胜仗的庆典的。祂常常会比爹晚归半年,至少也会有三个月左右。

“就允许你父亲偷懒,不允许我偷懒?”奥赛库斯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我故意痛叫了一声,惹得祂怀疑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指。

我看着祂的动作,掩住嘴,却还是忍不住偷笑。奥赛库斯垂下眼眸注视着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纵容地揉了揉我的额头。

“好了,鸟鸟。我给你带了礼物回来。”奥赛库斯扶着我的肩膀把我推向圣殿,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对我说:“等你和副君大人谈完就给你。”

一听见祂说的话,我的眼睛就亮起来:“奥赛库斯,你比我爹可靠!”

祂坦然接受了我的夸奖,任由我抓着祂的衣角摇来摇去,求祂允许我先看一眼。

“你应该先做正事。”奥赛库斯一边责备我一边把手伸进了袖口。

我眨着眼睛,整个人几乎贴在祂身上,满怀期待地等待,结果不合时宜的声音从我的身侧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爹的,为什么列奥德罗也在?

我迅速地站直,隐晦地翻了个白眼,露出无懈可击的礼貌笑容,顶着列奥德罗严厉的目光按着衣摆行礼:“尊敬的风天使列奥德罗大人,您好。见到您我可真高兴,愿主的权能永远笼罩您。”

在我打卡似的和祂打完招呼后,列奥德罗一如既往地忽视了我,和奥赛库斯谈起话来:“你们搞定了?”

“嗯。”奥赛库斯点了点头,祂把手从我的肩膀上收回来,在嘴巴的前方竖起一根手指:“列奥德罗,慎言。”

“有什么关系?”列奥德罗说:“我看见梅迪奇往主那里去了。”

奥赛库斯低头看向我,列奥德罗也顺着祂的目光盯向我,我刚刚松懈下来的脸上又仰起了礼貌的笑容。

奥赛库斯飞快地抬手捂了一下脸,祂是不是在偷笑啊?好过分!

列奥德罗一移开视线,我就谴责地看向奥赛库斯,顺便把大男子主义的风天使大人发表的歧视言论当成耳边风:“祂是个女的,又是个小孩,你以为祂懂什么?”

“……”奥赛库斯和我一样礼貌地对祂微笑,列奥德罗皱了皱眉,又要开口。我连忙又行了个礼:“奥赛库斯大人,风天使列奥德罗大人。您们聊,我不打扰了,我先离开。”

我走了两步,刚抬起腿准备上台阶,列奥德罗就叫住我:“等下。”

您有事吗?

“您有什么吩咐?”我转过身面向祂,轻柔地问。

“你过来。”列奥德罗冲我招了招手。

我吞声忍气地走过去,列奥德罗抬手就往我脑后拍。

我瞳孔微缩,奥赛库斯用手截住祂的动作,祂把手指搭上列奥德罗肌肉饱满的手臂,轻声询问:“列奥德罗,你要做什么?”

“干嘛?”列奥德罗诧异地瞥了祂一眼,拍掉了奥赛库斯的手:“别突然碰我,好恶心。”

您才恶心。我在心底恶狠狠地吐槽:整的好像您没被主操过似的。

崆峒即深柜懂不懂!

奥赛库斯也无语了。不过有了祂拦的那一下,我的脑袋避免了被当瓜拍的命运。列奥德罗粗鲁地在我的后脑上薅了一下,我感觉头皮传来一阵湿润感,凉凉的,忍不住伸手去摸。

“啪!”

笑容从我的脸上消失了,我含着泪水,把红肿起来的手背递给了奥赛库斯,奥赛库斯握住我的手给我治疗。

“真娇气。”我的笑容转移到了列奥德罗脸上,祂笑着摇了摇头:“梅迪奇也真是的,让你头发上顶着精液到处乱跑。”

暴君途径的天使之王在说些什么呢?我没死给你看已经很坚强了好么?水手懂什么,我们偷偷人是不加体质的,不加体质的!有本事去和我爹打啊!

我先是生气地在脑海里顶祂的嘴,听了列奥德罗接下来的话后,才想起来阿蒙殿下当时随手拿我的头发干的好事。

“谢谢您。”我不是很想道谢,但还是说了。

列奥德罗接着控风给我吹干了头发。奥赛库斯看着我们,冷不丁开口:“这不是梅迪奇的精液,鸟鸟你是从哪里沾上的?”

“居然不是梅迪奇的?”列奥德罗惊讶地询问我。

“是亚当殿下的。”我回答:“风天使列奥德罗大人您别手抖,我好害怕。”

列奥德罗垂下手,我耳边的风声停了,周遭一下子陷入沉默。我晃了晃脑袋,对我蓬松柔软的头发很满意,想要开口告辞,却看见了奥赛库斯和列奥德罗的脸上如出一辙地挂着凝重的神色,顿时决定和祂们一起沉默。

过了好一会,列奥德罗沉重地打破了寂静的环境:“主的长子这么堕落的?真是造孽啊。”

“不应该啊。”奥赛库斯呢喃着:“亚当不像是会对幼女感兴趣的类型吧?祂是最近太累了吗?”

——甚至直接叫了亚当,真是有够吃惊啊。你吃惊的点在哪里啊?还有谁是幼女?我都见过好几代人类的生老病死了!

“亚当有什么累的?祂不就是帮天国副君处理处理公文,回应信徒的祈祷,为晋升的半神提供注视……”列奥德罗话音未落,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喔……祂是不是全年无休?”

啊这,亚当殿下这么惨的吗?

“可也不是祂变态的理由!”列奥德罗又说:“这样不好吧……主是默许了吗?”

“不应该啊……”奥赛库斯的语气好像是在梦里:“你说是不是祂出现了幻觉,把鸟鸟认成阿蒙了?”

“这到是正常多了。”列奥德罗赞同到。

您们两个有完没完了?那两位是兄弟啊,兄弟乱伦属于正常范畴是吧?

该说不愧是神话生物吗?可是我明明记得智天使大人说过列奥德罗和奥赛库斯最开始是人类,祂们的三观呢?

不会这种行为在这个时代算正常吧?好像真是。我回忆了智天使大人教给我的常识,这下失策了。

“不对。”奥赛库斯揉了揉眉心:“鸟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谢您还记得可以直接问我捏!”我阴阳怪气地回答祂:“只是阿蒙殿下顺手把我当毛巾了而已啦。”

“那没事了。”列奥德罗松了口气。

“太好了。”奥赛库斯也放下心来:“神子们最后的风评保住了。”

太好了,没事了,可是我要生气了。

“那我先去找副君大人了。”我温和地说。

“等等。”列奥德罗又开口了。

……还没结束啊!

假如我现在使用的是鸟类的形态,肯定已经不受控制地炸成了一团毛球,但我是人形,所以我还能够继续保持微笑:“您有什么事吗?”

“你还没有回答完我的问题。”列奥德罗理直气壮地抱臂瞪着我:“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关您什么事啊?

这话我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毕竟列奥德罗祂是真敢劈啊。

“给。”在我暗暗烦燥的时候,奥赛库斯打破了沉默。祂微笑着,示意我摊开手,然后祂把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放到我的手掌上。

解密学者的能力让我轻松认出了这是一件乐器,我把它举到眼前仔细打量。这乐器是石头做的,像个被压扁半边的椭圆,上面零散地分布着一些大小不一的小孔。

“好有趣!”我惊喜地说:“这是哪里来的?”

“当时我听见那些异教徒吹出的声响,就想到鸟鸟你可能会对这个感兴趣,所以就带回来了。”奥赛库斯解释到。

“谢谢。”我真心实意,同时礼貌地好奇了一下:“不过异教徒是?”

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奥赛库斯居然犹豫了,祂在思考要不要告诉我。

这下我是真的好奇了,正打算追问,但列奥德罗又很不合时宜地开口:“你也太宠祂了。异教徒的东西,怎么也拿回来了?”

祂皱着眉头,一股水流在风天使的操纵下从我的手中夺走了那石制的乐器。

这灰黑色的小东西可怜巴巴地,被包裹在一团水里上下打转:“而且还脏兮兮的……这是什么,狼毛?”

奥赛库斯和我都沉默了。明明曾经是“海洋歌者”,歌也唱的不错,列奥德罗怎么就少了那么一点浪漫的艺术细胞呢?

片刻后,列奥德罗把那块变得湿乎乎的石头丢还给我:“给你弄干净了。”

我再次打量了一下石头,无数象征着神秘的符号自然浮现在我的眼底,将冰蓝色的眼眸染上一层银灰。

“这个是不能沾水的。”我叹了口气。

“你怎么知道。”列奥德罗下意识地反驳我的话。

我泫然欲泣地看向列奥德罗:“因为我是解密学者呀,风天使列奥德罗大人。”

站在一旁的奥赛库斯默默地揉了揉脸。列奥德罗瞪大了眼睛,哪怕不是观众,都能从祂脸上的表情中读出一句话:怎么会有这种事,你在开玩笑吧?

“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消化你的魔药吧?”列奥德罗动了动脑,试探着问我。

那您是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学我爹说话对吗?

泪水自我的眼眶里溢出,从脸颊流到下巴,再滴落到地面的草叶上,像露珠一样打滚。

奥赛库斯抬头看天以掩饰祂抿紧的唇。

列奥德罗微微侧过脸,移开了视线,祂的脚掌不住地在地上磨搓。

哭了一会,我觉得差不多了——你总不能指望列奥德罗道歉啊。

“您毕竟是为了我好。”我善解人意地说:“能留下做个纪念我就很高兴了。”

列奥德罗点点头,奥赛库斯充满朝气地露出了阳光的微笑:“喜欢就好。”

“唔。”看着祂俩这样站在一块,我突然想起:“说起来,奥赛库斯大人和父亲都回来了,风天使列奥德罗大人和智天使大人也在神国,乌洛琉斯大人平时就不会出去……天使之王们居然都在神国里,最近是要发生些什么事吗?”

“怎么会有什么事?”列奥德罗答得又快又果断:“你多想了。”

啊,反应好大,所以果然是有什么活动吧?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我开始感到好奇。我们偷偷人的好奇心向来是很强烈的。

如果家长们要瞒我什么,我想要知道真相是很难的——但我可以去问问阿蒙殿下。

要是阿蒙殿下也不知道的话,呵呵,都说了我们偷偷人的好奇心向来是很强烈的。

“……已经磨蹭了这么久了。”奥赛库斯拿走了祂送的已经报废了的礼物,语气严厉:“快去找萨斯利尔。”

喔,好凶。我屈膝行了个礼,乖巧地跑上了台阶,轻轻敲了敲圣殿的大门。我身前的影子立起来,按在了门上将它推开。在石块的摩擦声里,我进入了圣殿。

奥赛库斯把视线移向列奥德罗,祂的瞳孔里承装的是微缩的日轮:“你的反应太大,鸟鸟多半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那又如何。”列奥德罗摆了摆手:“祂只是一个‘命运木马’,只有序列二而已。”

“别忘了,主的光辉还未照耀我等的时候,序列二也被称为从神。”奥赛库斯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容我提醒你,我们之所以能达到如今的高度,之所以你能将其它天使都视做弱者,都是因为主将祂权柄分给了我们。”

风从四方刮起,顺从地围绕在列奥德罗的身侧,电弧在祂绷起的肌肉上跳动:“难道我需要你来提醒?”

“……赞美太阳。”奥赛库斯吟唱到:“神说:‘无效’。”

赶在列奥德罗改用拳头前,奥赛库斯后退了两步,看了眼太阳:“这个时间点,你的鱼喂了吗?”

列奥德罗恍然离开。奥赛库斯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卷发,屈膝盘腿坐到了草地上,祂拍了拍身侧的地面:“梅迪奇?”

一束火焰突兀地从半空中显现,勾勒出梅迪奇英俊的模样。战争天使的脚步踏上草地,所过之处留下因热气而打蔫的小草和自祂腿间滴落而下的点点白浊。

“我还以为你们能打起来。”梅迪奇无不遗憾地说,一屁股坐在了奥赛库斯的身旁。

“你知道我不怎么和祂打。”看着咬着牙调整自己坐姿的梅迪奇,奥赛库斯笑了,祂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再说了,再想打也不能在天国副君眼皮底下打,这不是在挑战祂的权威和心情吗?”

“你们可以继续和萨斯利尔打,给祂提供点运动量啊。”梅迪奇毫不客气地手掌撑地,挪了挪屁股,重重地坐到了奥赛库斯的大腿上。

“梅迪奇!”奥赛库斯的脸一下子扭曲了,祂抽了口气:“你都钢铁化了还坐什么坐?”

“你诚心邀请,我不坐岂不是显得我很不礼貌……嗷!”

梅迪奇肆意的笑容僵在了嘴角,祂继承了奥赛库斯的抽气声:“嘶……我都钢铁化了你怎么还敢咬?和谁学的,跟狗似的。”

奥赛库斯握住了梅迪奇捏向祂脸颊两侧的手,松开嘴,伸出舌头舔了舔那一道正慢慢但连续地冒着血珠的咬痕。祂抓住梅迪奇的手扯下了自己长袍的领子——祂的肩膀上有好几处红紫的痕迹,修长白湛的脖颈侧面更是印着一道清晰的牙印,犬齿所在的地方甚至还肿了起来:“来,叫。”

“啧。”梅迪奇收回手,语义不明地感慨:“太阳鸟啊……”

奥赛库斯重新整好领子,长袍的下摆却又被梅迪奇伸进去的手弄乱了。

梅迪奇握住的祂的性器熟练地揉捏了两下,然后掀起奥赛库斯的长袍,垂下头。

奥赛库斯死死地抵着祂的脑袋,不让梅迪奇含住自己的性器:“我对你的铁屁股不感兴趣。”

“想什么呢?”梅迪奇暧昧地笑了,祂按着奥赛库斯的胸膛把祂推倒在草地上,放在纯白天使的白袍里的手从祂的阴茎上移开,三两下地解开了长袍铺在地上。

梅迪奇扣住奥赛库斯的后脑,膝盖插进了身下的双腿间,和祂交换了一个残留着血腥味的吻:“当然是我操你啊。”

“唔。”奥赛库斯舔了舔嘴唇:“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用够了。”

“要对自己有信心。”梅迪奇抬起祂的腰,粗暴地捅进了奥赛库斯还干涩着的穴口。面对紧致的内壁传来的阻力,梅迪奇简单但有效的抽送了两下。

奥赛库斯的手指深深地扣进了身下的泥土中,祂灿金色的眼眸蒙上一层薄雾,眼尾浮现出一抹浅红。但祂的身体却立刻熟练地做出了反应,肉穴迅速地分泌出液体,接纳熟悉的入侵者,蠕动着将它吃得更深。

“梅迪奇,你太急躁了。”奥赛库斯忍耐着疼痛,微微蹙起眉头,轻颤着埋怨道。

梅迪奇用手指弹了弹眼前竖起的形状漂亮的性器,在奥赛库斯的轻喘声里理直气壮地发言:“明明是你自己推开我的,你的记性不太好啊,是这次被黑夜传染了吗?”

“哈……那你给我速战速决。”奥赛库斯抓着梅迪奇的手套上自己的阴茎,上下撸动。

梅迪奇玩弄着祂的睾丸,时不时还恶意地用手指上的茧子磨蹭一下铃口,逼出一点清液才罢休:“这得你自己加油啊。”

祂分开奥赛库斯的腿,压到祂的身上,火红的发丝在纯白天使的胸膛上打转。梅迪奇低下头,再次亲上了奥赛库斯的嘴唇,这次祂吻得又深又长久。

“副君大人。”我跪坐到案几前,尊敬地低下头:“主告诉我,您让我来找您。”

天国副君,神之右手正在工作——批阅公文。

据我所知,交入神国里的公文几乎全部都是副君大人以一己之力处理的。祂在神国里的权利仅次于主,是神国实际上的管理者。

“你最近感觉怎么样?”副君大人动作不停,祂的忙碌是显而易见的。

我连忙回应:“承蒙主的光辉和您的关照,我并无任何不适。”

我的话音落下以后,空旷的圣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除了羽毛笔划在石板上的声音外什么也没有。

说到石板,我曾经问过主,我们不是有纸吗?为什么要拿石板写公文?不是很不方便吗?

主回答说:“因为用石板比较有仪式感。反正批公文的不是我。”

反正批公文的不是祂,嗯。

我安静地跪坐着,放空思绪打发时间。对于眼下这种情况,我相当适应——别看我来时一路上热热闹闹的,实际上这种情况完全是少数。

大部分时候,我都缩在某座圣殿里面当蘑菇,和一只被饲养的鸟儿没什么区别。

终于,副君大人放下一块石板,把几乎堆积如山的公文推下了案几。繁杂的公文们掉进了阴影里,飞快地消失,再抵达它们该去的地方。

“先这样吧。”副君大人开口。祂的声音听起来陈旧而遥远,带着一种似有似无的疲惫:“到我的身侧来。”

我依言半立起身,绕过案几膝行过去。我的身体一与副君大人身下流淌着的阴影接壤,其中暗藏的血肉就顺着我的腿爬上我的身躯。

漆黑的、粘稠的血液沾在我的皮肤上,像活物一样爬行。它们也确实是活的。我的每一条时之虫都叫嚣着想要逃离,但是阴影好似黏胶将我钉在了原地。

毫无来由的惧意在我的心里飞快地滋生,萨斯利尔总能带给我巨大的恐惧。新鲜而滚烫的泪水布满了我的脸颊,这和我之前所流那些不一样:那时候我是在做戏,在利用我外表上的优势挑战天使之王们的权威。但现在是我的本能在歇斯底地地惨叫,请求着掌控者的怜悯。

很遗憾,萨斯利尔不会因此停止。祂扶住我的脸强迫我仰起头,以模糊的面容注视我,再借由着眼泪的润滑将手指插入我的眼眶向内探去。

我清晰而敏感地察觉到眼球上传来的挤压感,以及神经被牵拉的感觉,我体内的时之虫疯狂地内缩形成空腔想逃避外来的入侵。至此都只是异物带来的不适感而已,萨斯利尔甚至小心地减轻了祂的权柄对我的影响。可是随后祂半个手掌都挤进了我的眼眶,指尖几乎触碰到我的大脑。

隐约间,我的视网膜似乎捕捉到一点灰色的雾气,像一缕青烟一样模糊不清。

那一刹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呓语身从我的灵魂深处传出,瞬间占据了我的每一条时之虫。我无比确认那是对我的呼唤。祂没在叫我的名字,也没对我有什么称谓。

只是你。

“你”“你”“你”“你”“你”“你”“你”……

呼唤着我的呓语声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让组成我耳膜的时之虫果断罢工的惨叫声,那尖锐的鸣叫由我的骨骼继续传导。我于是后知后觉地明白,它来自我自己的嗓中。

“可以了,都结束了。鸟鸟是好孩子。”副君大人把我按进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祂的手指已经从我的眼中退出,转而伸进了我的嘴里——不然被我的牙齿所咬住的就会是我自己的舌头。这力道足矣将它切断。

不过我的血肉的本质都是时之虫,吃下去就行,也无伤大雅。

但是至少现下我的口中品尝到的是甜美的血液,堕落之血和同途径的特性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甜蜜,但是都同样具有吸引力。

“好了,放松,呼吸。”副君大人缓慢但坚定地帮我顺着气:“把神话形态收回去。”

我的触手在方才不受控制地舞了个满天,又被阴影中伸出的触须捆扎后压在了大理石地板上,传来阵阵浅淡的酸胀感。

我自喉间“咕叽”了一声,有些不在状态地收回了触手。那种没来由的恐惧已经全部消失了,之前的那种痛苦一下子变的像是幻影。我体内的时之虫正缓缓地蠕动回祂们的岗位,还伴随着淡淡的疑惑和羞报,担忧我会责怪祂们的罢工。

我先前经历过的痛苦毫无疑问是真实的,但它们现在已经变得比虚幻的还要浅淡和不留痕迹。

我眨了眨眼,有些想打哈欠,又忍住了,因为那样实在是不太礼貌。

副君大人放开祂的怀抱让我自己坐好:“新容纳了两份‘寄生者’,不过问题不大。身体没有继续成长,这倒是个问题……”

祂低声自言自语,似乎又忽视了我的存在,但很快我感受那隐藏在阴影下的眼睛的注视:“你做的很好,有什么想要的吗?”

“您直接把准备的礼物给我就行。”我不无期待地说。

“……很抱歉,但是没有那种东西。”萨斯利尔操控着血肉将砸到圣殿墙壁上的案几举回来扶正。

“诶?”我的语气难掩疑惑:“但是主和亚当殿下都说:‘副君大人在等你。有你的礼物。’啊?”

“是‘我’在等你没错。”副君大人缓慢地回复我:“礼物你应该已经收到过了。”

萨斯利尔在等我。有我的礼物。

噢,你们观众要这样断句是吧!

“那就让我看看您的脸吧。”我请求到。

“……”副君大人的脸隐藏在阴影里,我看不清祂的脸,自然无法得知祂的表情。至少祂的语气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沉着且阴冷的:“你为什么突然对我感兴趣了?”

“这是来自阿蒙的建议。”我毫不犹豫地把阿蒙卖了,并且提醒副君大人:“是您问我想要什么的。”

“这不是我的本意。”副君大人呢喃着:“真是不显事大,不过算了,我的确没有拒绝这个请求的理由和必要。”

天国副君抬手抚过了自己脸庞,阴影像水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祂的手挪开时,借由彩色的玻璃窗透过的斑斓的阳光,我看见了萨斯利尔的脸。

那一瞬间,我惊呆了。

我看着萨斯利尔无可指摘的容貌,那张脸是不可用言语来形容的——一切词语对萨斯利尔来说都太轻微了。

祂是秀美的,但又不显得阴柔;祂是成熟的,可是又含苞待放。

萨斯利尔有的不是男性的英俊,也不是女性的美丽,而是超脱了这两者——你实在不能说祂是美的化身,祂长相的优点没什么可说的,但是你绝对挑不出一点不和你心意的地方。

萨斯利尔的美是内敛的,是没有缺陷的,祂的存在就是引人堕落的。

但是这种堕落不是出于嫉妒之心,萨斯利尔的美绝不会让人感到冒犯,祂和梅迪奇不同——主的怒火太锋锐,太张扬了。

梅迪奇,我的父亲。男性看见祂会感到挫败自卑,女性看见祂会感到自惭形秽。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爹和奇克关系好,那个不男不女,性格扭曲的家伙好喜欢祂——大抵是负负得正了吧。

要我说,祂俩迟早结婚,我觉得魔女和猎人很般配。

我看人可是很准的。*

神之右手,天国副君,暗天使。造物主以一根肋骨制造的孩子,祂的夏娃。

那是最初的女性的名讳,那是圣经里的人类之母。*

萨斯利尔,谁能不爱祂?

爹的。主,你好大的福气。

“我艹。”我说:“我艹。不对,我没有要艹,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怀着懊恼,语无伦次地扑上去捧起祂的脸,注视着祂和阿蒙如出一辙的黑色眼睛,祂们唯一的不同在于萨斯利尔的黑色不是深不见底的,其中蕴含的是隐秘的温柔和忍耐。

“我艹,主啊。”我赞叹祂,忍不住在心底歌颂造物主绝妙的品味:“我的意思是,好伟大的一张脸。”

“您平时为什么要遮着呢!”我几乎是在尖叫了:“没人会不爱您的啊!”

萨斯利尔一下子显得有些为难和无奈,祂挡着我的手,想阻止我在祂脸上摸来摸去。

但是我们偷偷人手欠的很。我窃走了副君大人的脸和我的手掌间的距离,这相当于是对祂的挑衅了,作为区区一个“命运木马”,我是绝不应该在天国副君面前耍这种小把戏的。

萨斯利尔纵容了我。祂只是叹息,任由我抚过祂的眉骨,鼻梁,嘴唇,用手指描摹祂的脸庞。

终于在我开始捏起祂的耳垂的时候,副君大人发话了:“玩够了?我还有事要和你讲。”

我捧着祂的脸,贴上去蹭来蹭去,发出满足的哼唧声:“对不起,请原谅我……您就这样讲好吗,好吗?”

阿蒙也许没骗我,萨斯利尔可能的确挺喜欢我的。祂轻声地嘟囔,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为我开脱:“这就是为什么我要遮着脸。你们这些颜控。还能不能好好做事了?”

萨斯利尔抬起我的腰,阻止我整个人趴到祂身上。祂努力地想让我坐正。可我的脑子里除了祂的脸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没有失去理智,变成时之虫把祂整个包裹起来,已经说明了主对我的教育是成功的。

萨斯利尔终究还是没有使用强硬手段,祂放弃了,顺着我的力道将祂苍白但坚韧的脊背贴上冰冷的大理石地板。我欢呼地躺在祂的胸膛上,像一只被人挼得扁平的仓鼠。

萨斯利尔说:“我打算让你去一趟北大陆。”

主是公正的。祂会在你愉悦的时候敲打你,使你保持谦卑和耐心。

这是理所应当的要求,但落寂还是从我的心里流了出来,在我的脸上显露。

“我理解的,我就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坐了起来,坐正,用的是智天使大人教我的那种端庄而遵从的姿势——脊梁是挺拔的,头是低垂的。

“您能允许我和我父亲告别吗?”我轻声细语地请求:“我保证我会很迅速的。”

副君大人撑起身子,侧着脸看我。祂裸露出的脸上浮现出欣慰和迷惑:“什么叫你就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智天使大人曾经告诉我,以我的身份,能有现在的处境是很不合理的。”我解释道:“祂说这是主的恩赐,我应该心怀感激,并且随时做好要离开的准备。因为我们要相信神的权威,但不能相信祂的仁慈。”

“我一定要给祂一石板。”副君大人搓了搓脸,没好气地说:“圣典里没有的话,若是赫拉伯根说了,你就当个屁放了就行。”

“诶?”我发出了茫然的气音。

我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这种粗俗的话居然是副君大人会说的吗?我忍不住抬起脸看向祂,祂的脸已经重新埋藏在了阴影之下。面对我睁大的双眼和微微张开的嘴唇,一声低哑的笑从祂的喉间传出。

“你刚刚可是艹了我三遍呢。”萨斯利尔悠然地说。

我的脚趾不由自主地做起屈伸运动。我只恨自己不是时之虫,不能逆转时间,给过去的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那你又是怎么想的?”副君大人不愧是堕落的化身,明白我确实是把智天使大人的教导当屁放的:“说说吧,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面对堕落的诱惑,我的脑筋变得和列奥德罗一样直,坚定而骄傲地震声道:“我觉得主应该养我一辈子!”

副君大人笑得连身下的阴影都在抖,我听见祂的嘴唇里流淌出断断续续的喘息。片刻之后祂语义不明地感慨:“不愧是……”

语句的末尾被祂压在喉间,我听不真切。

“你是对的。”副君大人搂着我,摸了摸我的发顶:“祂活该对你负责的。”

我从祂低沉的声音里读出嘲讽和无奈,像是理解的谴责,又带有嫌弃的骄傲。

好怪。

“鸟鸟,没谁会赶你走的。”副君大人柔声解释:“我只是希望你能出去看看。”

“我有分身在外面。”我扭捏。

“分身和本体还是不一样的,特别是对于你来说。”副君大人按了按我的眼尾。

“这事,主是知道的吗?”我问。

“祂现在还不知道。”神之右手说,祂的眼里不知为何闪过一道寒光:“不过祂马上就会知道了。”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副君大人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自己的意愿也是很重要的。”

请让我在神国里面腐烂吧。

我正想这样回答,突然想到,神国外似乎有很多偷偷人,还有占卜家和学徒!

我要去吃自助餐!是时候去外面整点偷偷人了!

“我愿意。”我连忙回答:“您英明。”

副君大人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目光飘忽。

好在祂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告诉我,我可以离开了。

我连忙告辞,飞一般地溜出圣殿,生怕走慢了被副君大人叫住。我可不想听见祂告诉我不能吃太多特性,这话祂合该留着和阿蒙殿下讲。

“对了鸟鸟。”

我哭丧着脸转过身:“好的。”

“我还没问呢,你好什么?”副君大人哭笑不得地说。

“您请。”我心如死灰。

“……”副君大人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为什么别人做爱的时候,你不回避呢?”

“为什么要回避?”我松了口气,理直气壮地回复祂:“又没人要我走。”

副君大人双手指尖贴着指尖,抵在属于嘴唇位置的阴影上,沉默了。

我趁着祂不说话,果断地润了。

我从台阶上蹦下来,愉快地哼起歌,笛子在我的衣襟里滚动了一下,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我想起来忘了给副君大人吹奏一曲,回过头,殿门已经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算了,下次吧。

“鸟鸟。”爹仰躺在草地上冲我招手。奥赛库斯正把头枕在祂的胸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折草叶。

那确实是爹身上为数不多比较柔软的地方了。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关心奥赛库斯的脊椎健康。转念一想,纯白天使的本质其实已经是光了,我顿时释然。

“副君大人叫我去北大陆看看。”我走过去,绕着祂俩转了两圈,想找个合适的位置,但总觉得自己看起来会显得很多余。

我思考了一下,让组成身体的时之虫转换了拟态。我变为一只巴掌大的小鸟,全身的羽毛是棕色的,翅膀几乎看不到,像一颗猕猴桃,只是长有两只细长的爪子。*

我的翅膀很小,因此我很少飞,但我跑的很快。我特意挑选这种形态,是因为阿蒙总喜欢在我飞的时候砸到我的背上,所以我决定不离开地面,只要不飞高就不会摔的很惨。

我矜持地压住草叶垫着爪子,冰蓝色的眼睛眨呀眨。

奥赛库斯把我从地上捞起来,顺着我的羽毛揉我圆滚滚的身体。爹捏捏奥赛库斯的屁股让祂起开,然后坐直了戳蹲在奥赛库斯手心里,眯着眼睛享受的我。

“怎么这么胖哦。”梅迪奇一边感慨,一边用手指按了按我的肚子。

我明明只是毛多!没看见你一按我都扁了吗?

我狠狠地叼住爹的手指,被祂提了起来,钓在指尖晃来晃去。

奥赛库斯捏住我的两颊把我从爹的指尖上摘下来,放在祂的身上:“别咬,好脏。”

“好好好。”梅迪奇阴阳怪气地摸着祂的大腿:“这时你觉得不能咬了是吧?”

我看向爹的动作,想起副君大人问我的问题,迟疑了一下,张开鸟嘴:“要我回避一下吗?”

“回避什么?”爹和奥赛库斯都诧异地看向我。

我就说没问题嘛。我抖了抖羽毛,对奥赛库斯说:“您还是把礼物给我吧。”

“但它已经坏了。”奥赛库斯叹气。

“没关系。”我蹭蹭祂:“我藏起来,看着就会很高兴!”

奥赛库斯深受感动,祂重新掏出了那块石头。

爹看见了,咂咂嘴说:“这不是我人文关怀那帮被俘虏的家伙的成果吗?原来是要送给鸟鸟,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黑夜的族裔对我的光太敏感了。”奥赛库斯说:“我不想使用强硬的手段。”

“下次你可以试试诱惑他们。”梅迪奇打量了一下奥赛库斯的脸,建议到:“我亲爱的纯白天使,你还是有这个天赋的。”

奥赛库斯翻了个白眼。爹挑逗完奥赛库斯就又来逗我:“这可是你爹我的功劳,还说我没给你带礼物?”

我转了转眼珠:“谢谢爹。不过它已经坏了,还有别的吗?”

“怎么坏的?”爹问。

“进水了。”我答。

“弄干不就好了?”爹诧异地碰了碰我的爪子:“你的非凡能力是吃干饭的?”

“这东西是不能碰水的。”奥赛库斯解释到。

爹抓了抓下巴,真诚地向我们询问:“那大蛇是摆设吗?”

“……”奥赛库斯沉默了,祂是真没想起这一遭。因为神国里基本没什么要用到重启的情况,除了梅迪奇和阿蒙鸡飞狗跳完以后为了不被萨斯利尔制裁去寻求重启之力以外,没谁会去打扰乌洛琉斯。

“我不想为了这种小事打扰大蛇。”我说。

爹把我的羽毛薅起来,打量我的身体:“没挨揍啊,怎么这么乖?”

什么意思啊!

我叨了口祂的手心:“而且我觉得很有纪念意义。我可以随身携带,每次遇见风天使列奥德罗大人的时候就掏出来给祂看看。”

“别和阿蒙玩。”爹评价道:“不愧是我的女儿。”

这和阿蒙殿下有什么关系吗?爹您和祂为什么在这种方面这么像啊?

“你有什么需要直接去找大蛇就好了,只要别打扰祂画画就行。”

我点点头。

爹思考了一下,又说:“鸟鸟,你喜欢狗吗?”

“不讨厌。”我说。

“下次我给你逮条魔狼回来养。”爹向我承诺。

“不好吧。”奥赛库斯的语气里带着不赞同。我原以为祂的意思是不应该把外面的生物带到主的神国,结果祂担忧的点出乎我的意料:“魔狼有牙的,不安全。”

爹笑了:“又不是真的狗,怕什么?”

您也知道人家不是狗啊。

“其实我比较喜欢祂们在餐桌上的样子。”我想了想,暗示爹我比较想要能吃的特性。

爹曲起手指弹了弹我的头,弹得我在奥赛库斯身上打了个滚,摔了个屁股蹲:“别学阿蒙。”

所以这到底和阿蒙殿下有什么关系啊!

我郁闷地拍了拍翅膀,抖了抖摔到的屁股。

我想起亚当殿下柔软的大腿,真诚地请求道:“爹,您能给我生个哥哥吗?”

“你如果感到有不舒服,就应该去找亚当。”爹说:“让祂治治你的脑子。”

切。

我蹦起来,挂在爹火红的长发上晃来晃去。爹碰了碰我的尾羽:“不过,如果你单纯想要个哥哥的话,我记得你是有兄弟的。”

“什么?”我松嘴落回奥赛库斯身上:“爹您还有私生子?”

爹摸了摸下巴,提醒我:“鸟鸟,我没有妻子。所以你要是想用人类的那种定义,你也是我的私生子。”

“但我是您在主的见证下结合而出生的孩子。”我尖叫到,委委屈屈地背对着爹,蹭起奥赛库斯的手指。

“索罗亚斯德在找上你之前确实有过其它尝试。”奥赛库斯说:“但是我不清楚是男的还是女的。不过鸟鸟有兄长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我的哥哥会是亚当殿下那样的吗?”我兴奋地问。

“你的要求有些太高了。”爹啧了一声:“为什么要奖励阿蒙?”

“很遗憾。”还是奥赛库斯靠谱:“根据我的了解,这个世界上很少有兄长能像空想天使照顾时天使那样对待自己的弟弟妹妹。”

“没关系。”我说:“我不会那么严厉的,只要祂肯让我吃就行。”

奥赛库斯揉了揉脸,抬头看向了太阳。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如果你把‘索罗亚斯德’当做你的家人,就不应该吃他们。就像我不会吃‘战争之红’那样。”

“可是阿蒙殿下会吃亚当殿下呀?”我说。

“都叫你别学阿蒙。”

噢。那哥哥不就没用了吗?

我蔫了,变成扁扁的一团:“爹你是天生的神话生物,居然还有家人的概念,真让人意想不到啊。”

奥赛库斯轻轻笑了一下,把我捧起来放到爹的肩膀上。梅迪奇侧着脸,注视着我,眼睛里有一种对祂来说难得的温柔。

“鸟鸟,你是谁呀?”

哎呦。

我从爹肩膀上跳下来,变回人形,脸蛋红扑扑的。我俯下身,让奥赛库斯把石块放在我的衣襟里。

“我走啦。”我亲了亲奥赛库斯:“到时候我给你带礼物回来!”

“我很期待。”奥赛库斯笑着说。

“你爹我呢?”梅迪奇挑起眉毛,语气不满。

我正害羞呢,请不要和我说话。

我刻意不看爹,和奥赛库斯招了招手就转身离开。

爹的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

好吧。我压了压翘起的嘴角,拉了拉爹的长发示意祂弯下腰。

爹果然矮下身子,我凑上去,祂却别过了脸,贴在我的耳边轻轻地向我建议:“让我去找个‘战争之红’陪你好不好?他们认识的地方多,可以带着你玩。”

啊啊啊,好讨厌啊!为什么爹总走在我的状况外,这难道就是天使之王级别的阴谋家吗?

“才不要。”我变扭地推开爹的脸:“他们总是叫我大小姐,我不喜欢。”

“有什么问题吗?”梅迪奇起身,扭过头问奥赛库斯。

奥赛库斯沉思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抬起腿要走,爹又按住我。祂再次凑了过来,压了压我的头发:“你刚刚是不是想亲我啊?”

我鼓起脸颊瞪着梅迪奇,祂看着我的神色,露出了肆意的笑容:“怎么一点也不禁逗,也不知道像谁。”

爹感慨着,吻了吻我的额头:“我会让大蛇祝福你的。”

我变成小鸟啄了一下祂,从爹的衣服上溜下去,踩着草叶,啪嗒啪嗒地跑走了。

“啧。”看着棕色的小鸟穿过草丛,像一颗滚动的球似的跑远,梅迪奇揉了揉脖颈,迟来地表现出诧异:“怎么这么突然?”

奥赛库斯打量着祂的脸色笑了:“真没想到,你还会担心这种事,当年也没见你担心过阿蒙啊?”

“祂还需要我担心?”梅迪奇翻了个白眼:“与其担心小乌鸦,不如担心一下外面无辜的偷盗者。”

“确实。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纯白天使说:“反正我们接下来都有事,万一鸟鸟发现我们同时失踪就麻烦了。若是只有祂一个还好,再加上阿蒙……”奥赛库斯像是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了,打了个抖。

“我担心的到不是这个。”梅迪奇说。祂皱了皱眉,目光深沉地回忆了一下,然后裂开嘴笑了:“我记得你当时还小,不知道也正常。”

“……你这欣慰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奥赛库斯抽了抽嘴角。

梅迪奇摆了摆手:“你不懂……”

祂话音未落,突然脚下一滑,堂堂征服者居然失去了平衡就要摔倒——祂被偷走了平衡能力。

高温扭曲了空气,由青白色火焰组成的巨人在原地显现,梅迪奇展开了神话生物形态,一巴掌扇向了出现在半空中的阿蒙。

阿蒙捏了捏戴着单片眼镜的右眼框,火焰组成的巨手擦过祂张开的翅膀,灼热的风仍吹散了一大片鸦羽。

奥赛库斯化作光束瞬间离去,祂看着之前那块安宁的草地变得鸡飞狗跳,不禁叹了口气,转身打算离开,以免等会被愤怒的天国副君一起惩治。

祂转过头,发现命运天使正以一种略带恍惚的姿态,缓慢但平稳地一步步走来。

“乌洛琉斯。”奥赛库斯满面阳光地和祂打招呼。

乌洛琉斯冲祂点了点头作为回忆,然后祂化为水银之蛇,在半空中盘曲起身体,咬住了自己的尾巴。

看着此情此景,奥赛库斯忍不住发出感叹:“北大陆可比这安全多了,起码不需要担心目睹天使之王们的神话生物形态而脑袋爆炸——不过鸟鸟好像都已经习惯了。真是……”

水银之蛇自合成环的刹那,火焰和触手横飞的场景猝然消失。乌鸦的羽毛从卷曲的灰重新变得漆黑而光滑,再回到了阿蒙的翅膀上。烧成焦灰色的草地重新变回翠绿。蠕虫和火焰都重新回归人形。

阿蒙按了按有些歪斜的单片眼镜,正要开始说话。

梅迪奇一站稳,立刻就蹦起来,捉住半空中的阿蒙裸露的脚踝,狠狠地把祂拽了下来。

“小乌鸦啊。”梅迪奇的语调宛转,揪着阿蒙的头发把祂往地上一甩:“你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我这不是欢迎在你的回归吗?”阿蒙灵巧地曲腿缠上了梅迪奇的腰,手指碰了碰戴着的单片眼镜,偷走了梅迪奇的钢铁化,然后张嘴死死地咬住了梅迪奇的胳膊。

才变回人形的命运天使茫然地注视着这一幕,祂目光放空,纠结着要不要再来一次重启。

奥赛库斯同情地看了祂一眼,对乌洛琉斯微微蠕动的影子微笑了一下,消融在了阳光里。

“得了。”梅迪奇捏住阿蒙的脸颊,逼祂松了口,压着阿蒙的脑袋让祂看自己只是有一圈浅淡牙印的手臂。

“小乌鸦,你牙口不行啊。”

“喜欢牙好的是吧。”阿蒙冷冷地笑了:“下回我找只血族给你,留点甜美的咬痕。”

“梅迪奇。”乌洛琉斯淡淡地开口。

梅迪奇立刻走了过去,伸手托住了乌洛琉斯冰凉的脸庞:“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察觉到了命运的涟漪。”命运天使慢悠悠地说。祂不自知地侧过脸,微微地蹭着梅迪奇灼热的手心。

乌洛琉斯冲着阿蒙睁开了蛇瞳:“阿蒙,你应该走了。”

“真是有趣。”阿蒙说。许多神秘的符号在祂的眼底一闪而过,阿蒙敲了敲单片眼镜的下端:“你不能直接看见祂,所以你看我,再透过我看祂……乌洛琉斯,父亲有没有说过你有走‘错误’的天赋?”

“哦,不行,你差点脑子。”阿蒙再看了看乌洛琉斯,补充道:“差的还不止一点。”

乌洛琉斯又看了阿蒙一眼,祂并不能完全理解阿蒙在说什么,那双美丽的银白色眼睛盛放着茫然。

阿蒙耸了耸肩,赶在被梅迪奇的火焰点燃头发之前,化作乌鸦躲开飞来的火箭,张开翅膀飞走了。

“我正要去找你。”梅迪奇对乌洛琉斯说,祂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慨:“大蛇,鸟鸟出门了。”

乌洛琉斯目光平淡:“我给予的幸运对祂来说不够。”

“没事。”梅迪奇说:“讨个好彩头。”

“可是阿比盖尔已经走了。”乌洛琉斯陈述着:“你不会带我去追。”

“没事。”梅迪奇无赖地说:“你可以给我啊!我可以通过血脉的链接传给鸟鸟,祂运气好的话多少能沾到点。”

乌洛琉斯沉默地看着祂,良久祂微微张开嘴,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祂身下的影子抽动了一下,颜色变得更加浅淡。

祂抬手拉了拉梅迪奇的头发,将脸孔抬高过祂的肩膀,色泽浅淡的嘴唇触上了梅迪奇额间比红玫瑰还要鲜艳的旌旗,冰冷的水银碰上灼热的赤焰。

“愿命运眷顾你。梅迪奇。”那双凝视命运的眼睛闭合着,银色的睫毛向上翘起,像盛开的花瓣。白玫瑰呢喃着:“愿荣耀归于你。梅迪奇。”

我站在神国的最边缘,光弥漫在空气中,太阳在地平线上跳跃。

天边的云彩下是白银之国的黄昏,我知道一走出这里,我的世界就会有黑夜。

我的眼睛睁开又闭合,多少鼓起了些勇气。

神国门口的看守不一定认识我,但我不必和祂们解释——因为我要是出去,又不是要进来。离开总是容易的。

我抬起腿,就要向前,然后就被阿蒙殿下捉住了。祂把我从地上捞起来,抖了抖,把我抖回了人形,像抖开一张纸。

阿蒙殿下的手掌贴着我的后脑,手指缠绕上我的头发。祂强迫我抬起头,让我的下颚和脖颈形成一条直线。

爹的,我要把头发剪短。

“阿蒙殿下。”这个姿势让我发声的时候感觉很不舒服,话语像从嗓子眼里挤出来那样。

阿蒙殿下静静地看着我。祂似乎有点不开心。

“阿蒙殿下?”我感到有些奇怪。

“嗯。”阿蒙应了,接着祂居然哼了一声:“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我仔细想了想,自觉找到了缘由,就请求祂:“亚当殿下要是没伺候好您的话,也请也别拿我撒气好吗?

阿蒙殿下松开了我的头发,祂把单片眼镜从右眼框里取出来,用手帕不断地擦拭。

我顺了顺因为祂的动作变得有些凌乱的发丝,祂们很快恢复了柔顺,搭在我的肩膀上,顺着我的脊背滑下,垂到我的腰后。

“错误途径真是限制了你的天赋啊。”过了好久,久到我都已经感到有些不安了。阿蒙殿下似乎终于觉得祂的镜片干净了,这才愿意开口:“你可真是好会说话。”

“谢谢夸奖。”尽管灵性直觉在预警,我还是条件反射地礼貌道谢。

谢谢您智天使大人,把我教导的如此乖巧。

“……你再想想。”阿蒙翘起眉毛。

我看着祂的脸,突然有了想法:“阿蒙殿下,为什么您和副君大人长得不像呢?”

“你是如何想到问我这个问题的。”阿蒙说:“我为什么要和萨斯利尔长得像?”

“祂不是您母亲吗?”我脱口而出:“您俩的头发和眼睛都是一个色号的啊。”

阿蒙殿下又擦起了祂的单片眼镜,祂好像决心给镜片抛个光。

“既然如此,那你又如何说我和祂长得不像?”阿蒙殿下的语气带上了些切实的疑惑,就好像祂确实不能理解我的想法。

“噢。因为您长的不好看。”我说。

“有趣,有趣。”阿蒙殿下微微翘起嘴角:“这话我要记下来。以后用来嘲笑你。”

啊?嘲笑我什么?

“你觉得我有长的好看的必要吗?”阿蒙殿下说,用的是问句,但祂并没有在问我:“不管我是什么样的,我父亲祂都爱我。”

这算什么,有爸爸爱的小乌鸦无所畏惧吗?

“另外,我是我父亲祂自己生的。”阿蒙殿下补充到:“我没有母亲。”

好家伙,真没妈是吧。

“喔。”我思考了一下:“原来您真是主有丝分裂的啊!”

“……有丝分裂是什么?”听到这个词,阿蒙殿下愣了一下,祂有些诧异地看向我。

我将有丝分裂的定义解释给祂,阿蒙殿下听完之后,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单片眼镜。良久后祂说:“不,我不是,亚当才是。”

“您细说。”我立刻表达了我的好奇心。

“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阿蒙殿下语气散漫,祂把祂的单片眼镜戴好:“让我们回归正题:你居然趁我不注意,偷偷吃我的分身。呵呵,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什么?”我大吃一惊,连忙分辩:“我和那只阿蒙做的可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啊,何来偷吃一说?”

“你情我愿?”阿蒙殿下摇了摇头,伸着手指点点我的胸膛,再指了指祂自己:“这是哪里来的话?我可并不情愿。”

这种时候您和您的分身又合体了是吧?您搞事的时候又怎么说分身和本体不能一概而论呢?

我知道不能和阿蒙殿下讲道理。毕竟这世上所有的道理对祂来说,都有可以祂钻的空子。bug的含金量,懂不懂。

我很懂。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说:“我道歉,我下次吃之前一定先问问您,问问您能不能吃您的分身。”

“道歉没用。”阿蒙殿下又摇了摇头:“道歉有用,要错误干什么?”

“那我把特性吐出来还给您吧。”说这话的时候,我有一种英勇就义的感觉。

阿蒙殿下再次摇了摇头:“我看你好像不是很情愿啊。”

“没有的事,我很羡慕那些要被您吃掉的时之虫呢。”我诚恳地说。这可是大实话。

“还是算了。”阿蒙殿下看着我,笑了:“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很小气,连两份‘寄生者’都要捞回来。就让你占了这个便宜吧。”

那还真是谢谢您啊。

“这么说我可以走了?”我试探到。

阿蒙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我,看得我悄悄开始用脚趾扣地,祂终于开口了:“来,我送你一程。”

“倒也不必如此辛苦。”我连忙说:“主让我长着这双脚,就是要让我用它们来行走的。我的脚生来就是要走路的呀!”

“没事。”阿蒙殿下仁慈地说:“我允许你不用。我父亲祂不会介意的。”

我会介意的,好吗?

可惜我介意没用。阿蒙殿下伸手捏住我的后颈把我提起来,祂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我对北大陆不熟。”我说。

“没关系,我还挺熟的。”阿蒙殿下笑得还挺温馨:“你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我悬在半空中,倒也不用担心掉下去,只是后颈被阿蒙殿下捏得发麻,我缩着脖子思考了一下,委婉地暗示祂:“唔,我希望去一个落地就能开饭的地方。”

“呵呵。”阿蒙殿下按了按戴着单片眼镜的右眼框:“很好的愿望,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

真的吗?您不是要玩我,对吧?

我正想开口问问,就感觉全身一凉,眼前的景色一下子变得模糊。

天色从光亮变得暗淡,城中房屋缝隙里的太阳转瞬变成山间绯红的圆月。我嗅到一股浅淡的气息,像是沉淀已久的空气,让人昏昏欲睡,但它们还带着一种久远的清香。

后颈的力道消失了,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在自空中坠落。

我想要张开翅膀,又或者是欺诈我的下坠,但都没能成功。阿蒙殿下在看呢。

于是我张开双臂,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极速掉落。

夜间冰冷的风扬起我的头发,让它们发出如旗帜被鼓动般的声响。我在风中笨拙地打卷,却并不恐惧。就算是偷盗者途径,到了天使也不至于摔死。

顶多就是黏在地上砸实了,比较难起来罢了。也许还会有点疼,不过问题不大。只要我偷的够快,无论如何都没关系。

我的心跳声逐渐和风声合为一体,四肢的末端微微发麻。我知道我要到了。

我做好准备,迎接坚实的地面,摔散开的我,四溅的黏液。我轻轻曲起手指,确认我还能够偷窃——阿蒙殿下为何想让我坠落?

迎接我的不是泥土,也不是地砖,而是某种柔软的事物——我摔进人体组成的小丘里。

现在外面的人类都喜欢大晚上不睡觉玩叠叠乐了是吧?

但我很快意识到不到不对,因为我鼻腔里全是死亡的气息。我睁开双眼,磨蹭着从四肢和躯体间的缝隙里爬出来。我感觉它们在注视我,却并不伸手挽留,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离开。它们也不可能留住我就是了。

跪在这尸体构成的小丘上时,我发现它们都是完整的。无数纤细的丝线从它们身上延伸出来,在空中略隐略现。

月光直接从那些丝线里透过,并不能映照它们,由此可见它们并不是真正有实体的存于现世之物。

事实上我能猜出它们是什么,但为什么我能看见灵体之线?

或许是阿蒙殿下刚刚塞给我的。祂真好心。

我一边在心里感谢阿蒙殿下,一边朝丝线聚集的地方看去。

层层叠叠的丝线中,我看见一道身影,有六条手,毫无疑问不是人类。祂长的有点潦草,像是觉得没人会看随便捏的,但诡异地还挺好看,有一种野性的,原始的美。那张脸上长着许些黑色的短毛,显得有些苍老。但那双望向我,带着困惑和好奇的眼睛又毫无疑问是年轻的。

祂把那些爬满了我视网膜的灵体之线慢慢地缠绕在祂的手指上,再反方向转动手指,让灵体之线一边脱离一边在夜空中画圈。祂安静地凝视着我,如此周而复始。

我好像看见一只居住在山间的幼狼,面对祂第一次遇见的生物,琢磨着是否要露出獠牙。那双眼睛的眼白很大,盯着我的黑色瞳孔像是无光的漩涡。

和阿蒙殿下有点像。

一种古怪的感情从我的心中升起,似乎是恐惧,又似乎是见到了某种阔别已久的事物。

我从密偶堆上站起,犹豫着要不要说话。

还没等我开口,一具密偶突然站了起来。祂来到我的身边,一下子贴上来,靠的很近。

我似乎感觉到一股模糊的气息,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闻到过。当我想要仔细分辨的时候,它就消失了。

祂用光滑细腻的鼻尖轻轻地蹭我的皮肤,嗅闻我的气味,我无端地由此想到了小狗湿润温暖的鼻头。

闻着闻着,那张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个可以称得上是纯真的笑容:“恐惧的味道。”

“别害怕。”祂的语调里有一种古怪的鼻音,像是鼻腔里传出的哼唧声:“我不会吃了你的。”

夜色下山间的小镇里,在密偶堆成的小丘上,周身围满灵体之线,声音属于少年的存在对我说:“我是安提戈努斯。从天上掉下来的小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斯蒂亚诺轻轻地翻动着面前陈旧的手抄本。借着夕阳的光,他右手握着笔,在羊皮纸上记下自己觉得有价值的部分。

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传来刺痛的感觉,斯蒂亚诺停止研究。祂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抬起头,果然看见面前的空气里浮现出模糊的人影。

“早安,我可爱的学徒~”明明是在黄昏的夕阳下,斯蒂亚诺的导师却快乐地向他道着早安。

斯蒂亚诺早就习惯了导师这种古怪的行为,他平静地回应道:“早安,导师。您有什么事吗?”

导师的身影在橙黄色的夕光下逐渐清晰,最后定格成了宛如儿童油彩般的图案。

光照在祂身上,有些直接透过去,有些却勾勒出祂躯体的线条。导师脸部的位置仍然如往常一样笼罩着灰色的雾气,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见那里有一张骨质的面具,长长的鸟喙从灰雾间突出一个点。

斯蒂亚诺有时会怀疑那里是否真的长有一张脸。就像他有时还是会疑惑,为什么导师总喜欢卡在灵界和现实之间,在那层对于其它存在来说根本不存在的膜里穿梭。

“我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么?”导师假惺惺地说:“不过我确实有事。”

“你们摩斯苦修会有没有往南大陆扩张的想法啊?”

“我一个问题想问您。”作为摩斯苦修会创始人之一的斯蒂亚诺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这正是他们摩斯苦修会的发明。

鸟喙上下晃动了一下,像是在点头。于是斯蒂亚诺说:“为什么您没事要来看我,为什么您总将自己排除在外,为什么您希望我们去往南大陆?”

“……”导师沉默了一下:“你这是一个问题吗?”

“我只用了一个问号,只有最后一个短句的语调有上扬。它确实是一个问题。”

斯蒂亚诺的语气很笃定。在他笃定的语气里,导师发出了笑声。

祂的身形在空气里微微闪烁,像是混合着的颜料被倒进了泛起波纹的水面。

“你这个怪胎。”这个怪异地存在惊叹着:“你这浑然天成的奇葩。你那平凡的母亲的肚子里,是怎么钻出你这样奇异的玩意的?”

“我也不知道。”斯蒂亚诺也被导师的快乐感染了,他露出一点浅淡而羞涩的笑容。

导师的身形一下子变成扁平,再变得鼓胀,斯蒂亚诺能由此想象到祂在灵界里转圈的样子,就像是在跳舞的孩子。

“我就喜欢你这点。”导师宣布,然后祂开始回答他的问题:“摩斯苦修会是你们的组织,又和我没关系。”

“您为什么这么说。”斯蒂亚诺尊崇地开口:“最初的我们之所以能走到一起,我们之所以能避开教会的追踪,之所以能发展会众,能像现在这样作为令人尊敬的隐秘组织被承认。都是倚仗于您的帮助。您对非凡的理解,对教会的了解,对世人的熟知,毫无疑问是让摩斯苦修会发展到现在的重要支柱。”

“这些都不关我的事。”导师的声音里染上了厌烦:“就算我不存在,你们自己也能做到,只是比现在更慢,要付出的代价更多。”

导师漫不经心地解释着:“为蒙昧所苦,追逐文明之光的孩子们会聚集在一起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只是加快了这一切的进程,它本身就是印在命运河流里的画卷。”

斯蒂亚诺知道,最好不要和导师争辩,他尊敬地低下头:“您说是就是吧。”

导师的身影微微收缩了一点,斯蒂亚诺感受到祂的目光从自己的身上移开,投向夕阳相对的方向,东方太阳升起的方向,主的神国所在的方向。

“我不能再待在北大陆了。”斯蒂亚诺并不出言催促,祂安静地等待着,直到导师发出轻微地呢喃:“我必须离开。”

“您在躲什么人吗?”斯蒂亚诺关心地问。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导师说,祂的语气防备而警惕。

面对这种不信任的姿态,斯蒂亚诺并不感到受伤,祂只是叹了口气:“我对您的了解太少了。”

“这样对你比较好。”导师又恢复了如往常般快乐地语调:“我的仇家可多了呢。”

祂咯咯笑地补充到:“我素未谋面的仇家。”

“南大陆比北大陆的局势乱得多,那里对我们来说并不安全。”斯蒂亚诺说:“我们的成员都是人类,北大陆也是我们生长的土地。摩斯苦修会是不会往南大陆去的,至少现在不会。”

“我就知道。”导师的语气里没有抱怨,祂是真的预见了:“所以我来像你告别,你毕竟是我的学生。”

“导师。”斯蒂亚诺温和地呼唤祂:“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所以我想的是,我可以和您一起去。”

如拙劣的图画般的身影扭曲了一下,像是在为预料之外的变数疑惑。斯蒂亚诺继续说:“您先前告诉我,如果想要成为天使,我需要一份来自‘知识妖精’的遗产,还需要阻止一场灾难。”

“北大陆足够平静,它的灾祸不够多,找到机会也就没那么容易。”斯蒂亚诺解释到:“所以我打算去南大陆。”

“你是刚刚打算的吧。”导师的无力地说。

斯蒂亚诺抿起唇,他的眼睫毛在夕阳的光晕下慢慢地颤抖:“重要的是我可以和您一起去。”

“重要的是我可以和您一起去。”斯蒂亚诺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强调着什么。

但他的导师,他的引领者厌烦地咂了咂嘴:“啧。”

“不需要。”导师恹恹地说:“你很快就会有很多机会的。”

“不过没关系,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些占卜家总说:‘占卜不是万能的’了。”

导师轻轻哼起了祂常哼的小调。斯蒂亚诺曾委托他的会众帮助他寻找这种小调的来源,最后发现它的来源模糊不清——有人说它像精灵族最古老的歌,也有人说那是不死鸟疯狂的鸣叫。

太阳开始在地平线上跃动,阳光逐渐变得浅淡,绯红的月亮露出来,朝这片主授权人类的王者统领的土地撒下它今夜的第一缕光。

“哇,时间到了。”导师像是被这红色的月光惊醒了:“今天的月亮好圆呀!”

“是的,今天的月亮很美。”斯蒂亚诺认真地附和祂。导师冲他招了招手,他顺从地走过去,让导师将他的头抱在怀里。那感觉像是被一张幕布环绕,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和祂手上的力道不同,导师的话语倒是很温和:“好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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